解剖室的换气扇发出老旧的嗡鸣，顾明城的手指悬在叶梦心发梢半寸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睫毛上切出细密的光栅，那本《毒物化学》正压着她画满问号的现场照片。

    "叶法医？"他轻轻叩响解剖台，“新案子。”

    叶梦心猛地抬头，额前的碎发在台灯下炸成蒲公英："顾队，你知不知道凌晨三点叫醒法医容易触发尸变？"她摸到眼镜架在鼻梁上，金属腿还带着体温，“等等…这咖啡是你买的？”

    顾明城把外卖袋推过去：“三分糖双份奶油的摩卡，配巧克力熔岩蛋糕，技术科小周说你通宵后血糖会跌到说胡话。”

    "他该担心自己的实习报告。"叶梦心咬开蛋糕包装纸，“说吧，这次是碎尸案还是密室杀人？”

    "更刺激的。"顾明城打开投影仪，“临江大桥发现疑似人体组织，报案人是晨跑网红。”

    屏幕上的画面让叶梦心举着叉子的手顿住。晨曦中的江岸护栏挂着团暗红色物质，旁边举着自拍杆的女孩比着剪刀手，滤镜把血迹调成了枫叶色。

    "现在美颜APP能自动屏蔽凶案现场了？"她凑近屏幕，“把第三帧放大，看见这片半月形压痕了吗？和死者林娜娜耳后的通讯器压痕完全一致。”

    解剖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晶晶抱着平板撞开门：“叶姐！物证科在江边淤泥里筛出部泡烂的手机，云端数据恢复了直播后台记录！”

    临江市局痕检实验室像个失控的糖果工厂。叶梦心蹲在证物箱前，乳胶手套沾满江水泥浆：“死者最后直播时背景音乐是《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和上周植物园案发现场的蓝牙音箱歌单重合。”

    "但声纹比对显示这次是录音。"周子皓把频谱图调成3D模式，“看这个0.8秒的杂音，像是…”

    "老式挂钟的报时声。"顾明城突然插话，“和城中村纵火案现场遗留的钟表碎片齿轮参数吻合。”

    叶梦心转身时马尾扫过试剂架：“顾队什么时候学会听音辨凶了？”

    "上个月叶法医在案情分析会睡着时，法医人类学讲座附赠的刑侦声学课。"顾明城用钢笔尖戳着地图，“三个案发地点连起来像不像字母Z？”

    林晶晶往白板贴照片的手突然颤抖：“Z是那个人的代号！”

    实验室霎时寂静，只有离心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叶梦心捏碎手里的咖啡杯：“五年前连环杀人案的模仿犯？”

    "更糟。"顾明城调出加密档案，“当年真凶始终没落网。”

    市局天台的夜风格外喧嚣，叶梦心倚着护栏往楼下扔面包屑。顾明城把外套甩在她肩上：“别喂了，那群鸽子胖得都快飞不动了。”

    "顾队不懂，这是培养线人。"她突然指向东南角，“看那只灰斑尾的，上周帮我找到过死者丢失的婚戒。”

    “我以为法医都信奉科学。”

    "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叶梦心摸出个物证袋，“比如这块沾着紫藤花粉的江石，为什么出现在第一案发现场三公里外的垃圾站？”

    顾明城接过物证袋对光观察：“西郊植物园的紫藤两周前开始落叶，但这块花粉新鲜得能榨汁。”

    "除非有人私设温室。"叶梦心的瞳孔在月光下收缩，“还记得纵火案现场那盆烧焦的日本紫藤吗？”

    林晶晶的尖叫突然从楼梯间炸开：“叶姐！快看热搜！”

    痕检科电脑屏蓝光刺眼，某音直播页面正在疯狂刷屏。蒙面主播举着带血的手术刀，背景音是变声器处理过的笑声：“猜猜下一个幸运儿会出现在哪个字母？”

    "IP地址在境外。"周子皓的键盘快敲出火星，“但直播背景墙纸是临江市图书馆特供的防伪花纹！”

    叶梦心突然抓起鼠标：“暂停！放大他虎口位置！”

    变形的画面里，主播握刀的手背有块浅褐色瘢痕，形状像片枯萎的紫藤叶。

    "五年前卷宗记载，Z的右手有块烫伤疤痕。"顾明城扯松领带，“法医报告显示是…”

    "三角烙铁造成的二级烧伤。"叶梦心抓起勘验箱，“马上去图书馆！”

    临江市图书馆地下档案室泛着霉味，叶梦心用手电筒扫过积灰的书架：“1968年建筑图纸显示，这下面有条防空洞改建的备用通道。”

    "去年市政改造时被封死了。"顾明城用警棍敲击墙面，“除非…”

    "除非有人偷梁换柱。"叶梦心的激光笔指向通风口，“看，栅栏螺丝有新近拧动的痕迹。”

    林晶晶刚举起液压钳，头顶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顾明城把叶梦心拽到身后：“直播开始了。”

    二楼阅览室落地窗前，蒙面主播正用刀尖划破《临江地方志》。突然响起的警笛声让画面剧烈晃动，变声器的笑声裹着电流杂音：“游戏升级了。”

    “他在拖延时间！“叶梦心突然冲向古籍区，”《江岸植物图谱》第203页！”

    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张老照片，1975年的植物园奠基仪式上，穿中山装的男人手捧紫藤幼苗。叶梦心用放大镜对准他右手虎口：“看这个反光点！”

    "怀表链造成的压痕…"顾明城突然夺过照片，“这是当年植物园总工程师，王景年！”

    暴雨冲刷着市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叶梦心往咖啡里扔了颗方糖：“王景年二十年前移民澳洲，上个月刚因病去世。”

    "但他有个养子。"顾明城调出出入境记录，“王晟，上周以投资人身份回国，正在洽谈收购西郊植物园。”

    林晶晶抱着档案撞开门：“查到了！王晟名下的生物科技公司，三年前因非法提取植物碱被FDA警告！”

    解剖台的无影灯下，叶梦心对着紫藤标本切片皱眉：“这些细胞的胞壁增厚情况，和死者体内提取的致幻剂成分完全一致。”

    "他在利用紫藤花变异株制毒。"顾明城用镊子夹起培养皿，“但为什么大费周章搞直播游戏？”

    "因为真正的猎物是我们。"叶梦心突然举起紫外线灯，“看这个！”

    实验报告空白处浮现荧光字迹：致亲爱的叶法医，令尊当年的尸检报告好看吗？

    市局档案室弥漫着旧纸特有的酸味。叶梦心颤抖的手指抚过1998年卷宗扉页，父亲穿着法医制服的照片从夹页滑落。顾明城用手帕接住她滴落的泪水：“二十年前缉毒行动…”

    "尸检报告显示父亲是车祸身亡，"她突然抓住顾明城手腕，“但这份原始记录写着颅骨枪伤！”

    暴雨砸在防弹玻璃上，物证科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周子皓盯着被远程格式化的服务器：“所有电子档案都被清空了！”

    "回图书馆！"叶梦心抓起车钥匙，“那里有全市唯一保存纸质档案的保险库！”

    防空洞深处回荡着诡异的滴水声。叶梦心摸过潮湿的墙壁，战术手电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紫藤标本。顾明城突然拽住她：“别碰！这些花瓣浸泡过致幻剂！”

    前方传来金属碰撞声，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焚烧文件。叶梦心举起父亲的工作证：“王晟，你父亲害死我爸妈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紫藤花会反噬？”

    "叶小姐，你知道令尊为什么坚持复检吗？"王晟举起试管，“因为他发现当年的’意外’…”

    枪声响起时，顾明城抱着叶梦心滚进标本柜。紫藤花瓣暴雨般坠落，荧光粉末在黑暗中炸开绚丽的毒雾。

    "小心呼吸！"叶梦心用解剖刀划开密封袋，“这些孢子粉遇水会产生…”

    爆破声震碎地下室的寂静，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林晶晶的丸子头从通风管探出来：“叶姐！接住！”

    防毒面具划过抛物线，叶梦心凌空跃起的动作像极了警校格斗课上的示范。顾明城钳制住王晟的瞬间，听见她带着笑意的喘息：“顾队，你心跳快得能当节拍器了。”

    市局天台飘着细雨，叶梦心把父亲的工作证放进证物袋。顾明城递来热可可：“技术科恢复了部分数据，你父亲当年查到王景年利用植物园贩毒。”

    "所以他不是车祸，是被灭口。"她摩挲着老照片上的划痕，“妈妈是去送复查报告的路上…”

    "看这个。"顾明城翻开泛黄的笔记本，“你父亲最后记录：紫藤变异株的解毒剂配方藏在《江岸植物图谱》书脊里。”

    解剖室传来器械碰撞声，林晶晶举着试管冲出来：“叶姐！解药成分和咖啡因会产生…”

    "我知道。"叶梦心晃了晃空掉的摩卡杯，“所以顾队买的咖啡总是三分糖双份奶油，中和毒素需要高糖分。”

    顾明城突然咳嗽起来，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刑事侦查必修课而已。”

    霓虹穿透雨幕，城市天际线亮起新的黎明。叶梦心对着物证柜里的紫藤标本举起咖啡杯：“敬所有在黑暗里种花的人。”

    远处传来早班电车的叮咚声，新的案件正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