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库的寒气在胶卷表面凝出白霜，叶梦心看着顾明城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抬脚勾住带鱼箱。冻硬的鱼尾扫过杨叔裤脚，在对方分神的刹那，她的解剖刀已经抵住男人咽喉：“杨法医二十年前因违规操作被开除，现在改行卖带鱼了？”

    "小叶还是这么爱玩。"杨叔从棉衣夹层掏出警官证，塑封套里泛黄的照片上是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法医，“当年你爷爷教我解剖青蛙时，你还在玩芭比娃娃。”

    顾明城突然按住叶梦心持刀的手腕：“2003年化工厂爆炸案，您作为现场法医突然辞职…”

    "因为发现三具童尸的碳化层有二次灼烧痕迹。"杨叔从怀里摸出牛皮纸袋，抽出的照片让林晶晶惊呼出声，焦黑的小手骨缝里嵌着半枚警徽，“爆炸发生前，这些孩子已经死了。”

    叶梦心用镊子夹起照片：“利器贯穿伤？”

    "准确说是警用匕首造成的胸骨劈裂。"杨叔的指尖点在照片阴影处，“更讽刺的是，当年专案组办公室就在这间冷库楼上。”

    市局档案室的排风扇发出哮喘般的嗡鸣，叶梦心踮脚去够顶层卷宗箱，细高跟在地面敲出焦急的节奏。顾明城伸手越过她头顶，警服袖口蹭过她耳垂：“穿十公分还敢踮脚，叶法医的平衡术是和马戏团学的？”

    "顾队这么关注我鞋跟高度，"她转身时马尾甩在他胸口，“是打算转行做时尚买手？”

    泛黄的案卷抖落出呛人灰尘，2003年9月23日的现场照片铺满整张会议桌。叶梦心用放大镜扫过焦黑的墙体：“二次爆炸点痕迹呈放射状，确实是紫藤胶特性。”

    "但最先起火的原料库没有监控。"顾明城用红笔圈出平面图，“值班记录显示当晚…”

    林晶晶突然撞开门，怀里抱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叶姐！西郊植物园的监控恢复了！"她啃着红薯含糊不清地说，“黑衣人爆炸案当天，有辆冷藏车在紫藤园停留四小时！”

    叶梦心突然抓起车钥匙：“顾队，考验你车技的时候到了。”

    "先说好，"顾明城扯松领带钻进驾驶座，“这次再吐在我警服上，干洗费从你现场勘查补贴里扣。”

    植物园的紫藤隧道覆着薄雪，叶梦心跪在雪地里扒拉枯枝，鼻尖冻得通红：“冷藏车停在这肯定要接货…找找有没有车辙印！”

    "东北方向五十米有拖拽痕迹。"顾明城蹲下身，指尖抹过雪地上的油渍，“液压搬运车留下的。”

    顺着痕迹钻进温室花房，腐败的香气扑面而来。叶梦心用手电扫过培养架：“这些紫藤根部发黑，像是…”

    "过度施肥造成的盐害。"顾明城用警棍撬开培养土，“掺了硝酸铵？”

    "不止。"叶梦心将土壤样本装袋，“闻着像当年黑作坊自制的土炸药成分。”

    花房深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摸向腰间。顾明城踹开杂货间木门的瞬间，成箱的农药袋轰然倒塌，叶梦心拽着他后领暴退三步：“闭气！”

    粉尘散去后，杂货间墙上的化学方程式清晰可见。叶梦心拍下潦草的字迹：“紫藤碱提纯公式，和美容院死者体内的致幻剂吻合。”

    "这里还有本实验记录。"顾明城从肥料袋下抽出牛皮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合影，年轻时的王景年与某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化工厂前。

    叶梦心突然抢过照片：“这个戴金丝眼镜的…”

    "市药检所前所长。"顾明城用手机拍下编号，“三年前肝癌去世，追悼会上…”

    他话音戛然而止，叶梦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温室顶棚的积雪突然簌簌落下，钢架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跑！"顾明城拽着她冲向侧门。身后传来钢梁断裂的巨响，玻璃碎片如暴雨倾泻。叶梦心被扑倒在雪地里时，听见男人闷哼声和布料撕裂声。

    "顾明城！"她翻身摸到他后背的玻璃碴，“你…”

    "防弹衣里垫着言情小说，"男人苍白的脸扯出笑，“果然能救命。”

    急诊室消毒水味里混着紫藤香，叶梦心捏着镊子站在处置床边：“现在知道刑侦教材比小说厚实了？”

    "某些人要是少惹麻烦…"顾明城话没说完倒抽冷气，酒精棉球狠狠按在他伤口。

    值班护士憋着笑递来缝合包：“叶法医要不要亲自…”

    "她缝过最细的线是鱼线。"顾明城抓起纱布，“上次解剖室窗帘…”

    叶梦心突然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药检所前所长的儿子，现在是永固建材的财务总监。”

    监控视频里，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银行VIP室办理业务。顾明城眯起眼睛：“他拎的公文包和美容院死者同款。”

    "更巧的是，"叶梦心调出账户流水，“这位公子哥最近三个月向境外转移了八百万。”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周子皓举着平板撞进来：“顾队！杨叔在留置室突发心梗！”

    抢救室的红灯亮得刺眼，叶梦心盯着心电图仪上的直线，突然抓起杨叔的左手。林晶晶凑过来：“指甲缝里有白色粉末！”

    "是阿司匹林肠溶片残渣。"叶梦心掰开死者口腔，“舌下黏膜有出血点，明显是…”

    "蓄意服毒。"顾明城翻看值班记录，“送餐人员是谁？”

    监控画面定格在戴鸭舌帽的配送员身上，叶梦心突然按下暂停：“他提餐盒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和纵火案在逃犯特征一致。”

    "查到了！"林晶晶举着手机喊，“送餐车现在建材市场北门！”

    建材市场的霓虹灯牌在雪夜里格外刺眼，叶梦心把警车横在巷口。顾明城踹开面包车门时，浓烈的汽油味扑面而来。

    "小心！"叶梦心拽着林晶晶扑向雪堆。爆炸的气浪掀翻三个空油桶，戴鸭舌帽的男人从火光中窜出。

    "站住！"顾明城鸣枪示警。黑影翻身跃上集装箱，叶梦心踩着报废轮胎纵身一扑，两人重重摔进雪堆。

    "王晟给了你多少钱？"她用手铐把人铐在铁架上，“连亲堂哥都灭口。”

    男人突然狞笑：“你们永远找不到3号地块的…”

    枪声在午夜炸响，叶梦心看着血花在雪地上绽开，转头望向制高点的顾明城。男人收枪的动作利落如常：“持械袭警，合规击毙。”

    解剖室的无影灯下，叶梦心划开黑衣人胃部：“未消化的虾饺里检出氰化物，和杨叔中的毒同源。”

    "这是要连环灭口啊。"林晶晶记录着毒理报告，“不过叶姐你怎么知道…”

    "他虎口的疤。"叶梦心举起死者右手，“二十年前化工厂的氢氟酸烧伤，和案卷里王景年助手的工伤记录一致。”

    顾明城突然推门而入，肩头落满新雪：“3号地块开挖了。”

    巨型探照灯将工地照得亮如白昼，叶梦心踩着警戒线钻进基坑。混凝土碎块里露出的森森白骨让她瞳孔骤缩：“儿童骨骸！”

    "四具，年龄在6-8岁之间。"顾明城蹲下身，“股骨都有陈旧性骨折。”

    叶梦心突然抓起块水泥碎渣：“里面有衣服纤维！”

    随着破碎机深入作业，成片童装碎片混着玩具零件被翻出。林晶晶抱着证物箱的手在发抖：“这些是…二十年前失踪案的孩子！”

    "王景年绑架儿童逼迫民工偷运危化品。"叶梦心举起锈蚀的脚镣，“怪不得当年爆炸案会有童工。”

    顾明城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爆破组的喊声：“承重墙夹层发现保险柜！”

    防爆灯将密室照得通明，叶梦心戴上乳胶手套轻触保险柜密码盘：“试试CX0923。”

    齿轮转动的刹那，顾明城突然把她拽到身后。柜门弹开的瞬间，成捆的账本哗啦散落，最上方的笔记本封皮上印着紫藤花纹。

    "永固建材行贿记录。"叶梦心翻开发黄的纸页，“连当年药检所的…”

    话音戛然而止，她的指尖停在某页签名处。顾明城凑近看清那个名字，瞳孔猛然收缩，正是叶梦心父亲生前警号。

    雪粒敲打着临时帐篷，叶梦心把验尸报告摔在桌上：“二十年前我父亲在查王景年，三个月后他就车祸身亡。”

    "案发路段监控刚好维修。"顾明城抽出档案袋里的照片，“但肇事卡车司机账户有笔神秘汇款。”

    林晶晶抱着热奶茶钻进帐篷：“交通队刚传来消息，当年那辆卡车属于…”

    "永固建材的前身。"叶梦心突然笑了，眼底却结着冰，“看来这场雪，要把陈年污垢都冲干净了。”

    市局会议室的投影仪嗡嗡作响，叶梦心将证据链投上白板：“从美容院蓝斑尸体到3号地块童骸，所有线索都指向二十年前的腐败网络。”

    "但现在关键证人全被灭口。"局长敲着桌面，“怎么突破？”

    顾明城突然起身：“还有个人没出现，王景年的私生女。”

    投影切换成模糊的老照片，穿碎花裙的小女孩站在化工厂门口。叶梦心眯起眼睛：“她耳垂有颗红痣，和直播自杀案死者…”

    "林娜娜右耳同位置有激光点痣的疤痕！"林晶晶跳起来，“我这就去比对DNA！”

    停尸房的冷气裹着咖啡香，叶梦心对着并排的两具尸体举起解剖刀。顾明城靠在门框上：“非要半夜做亲子鉴定？”

    "某些人不是嫌我勘查补贴多吗？"她划开林娜娜肋软骨，“再说顾队不也睡不着…”

    手机突然在托盘上震动，周子皓发来的监控截图里，永固建材的财务总监正在码头装货。顾明城转身就走：“抓人！”

    "等等！"叶梦心甩了沾血的手套，“集装箱编号是CX开头！”

    货轮的汽笛声刺破海雾，叶梦心跟着特警队冲上甲板。财务总监举着打火机站在危化品桶前：“再过来就同归于尽！”

    "你父亲留下的账本在我这。"叶梦心晃了晃密封袋，“猜猜王晟答应给你的海外账户，昨天被谁取空了？”

    男人愣神的刹那，顾明城甩出的手铐精准击中他手腕。叶梦心趁机扑倒最近的油桶，却发现里面全是混凝土块。

    "永固建材的传统艺能了。"她踢开假危化品，“以次充好。”

    押解嫌犯下船时，顾明城突然问：“你怎么知道账本的事？”

    "唬他的。"叶梦心把碎发别到耳后，“就像当初你唬我说防弹衣里是言情小说。”

    海风卷走男人的轻笑，朝阳正从集装箱缝隙间升起。新的案件随着潮水涌来，但这一次，他们抓住了黑暗里最关键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