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木棺椁浮出水面时，林深的指甲缝里生出细密根须。银戒指在香炉凹槽中嗡嗡震颤，棺盖表面三十六枚槐树钉同时迸出血珠，将湖水染成胭脂色。

    "闭气！"姜小满将桃木棍横咬在齿间，拽着林深跃入湖中。沉入水下的瞬间，林深看见无数苍白手臂从淤泥里伸出，每根手指都缠着褪色的红头绳。

    槐木棺内传来指甲抓挠声，姜小满摸出五帝钱按在棺缝处。铜钱遇水即溶，蚀出个拳头大的孔洞。林深凑近窥看，瞳孔剧烈收缩——棺内铺满槐树叶，叶片上躺着具与他面容七分相似的男尸，心口插着柄生锈的铜剪刀。

    "这是我爸的…"林深呛进口腥臭湖水，木质化左臂突然长出花苞。姜小满扯断他三根头发缠在棺钉上，血珠渗入木纹形成锁链图案。棺盖轰然掀开，男尸的右臂竟与林深左臂的木质纹理完美契合。

    湖底淤泥突然塌陷，两人随棺椁坠入地下暗河。林深在颠簸中抓住棺沿，指腹触到刻痕——是父亲失踪前总在笔记本上画的符咒。水流渐缓时，他们卡在处岩缝间，头顶石壁倒悬着密密麻麻的陶罐，每个罐口都用红布扎成莲花状。

    "是寄魂瓮。"姜小满用银簪挑开最近的红布，罐内泡着半张腐烂的学生证，"1993届，周建国…"话音未落，整排陶罐突然炸裂，黑水中浮出张泡发的课桌。

    课桌抽屉里塞满情书，最底层的铁盒装着把铜钥匙。林深转动钥匙时，木质化手臂突然刺痛，皮肤下凸起蠕动的根须。钥匙齿纹与课桌伤痕重合的刹那，暗河尽头的石壁訇然中开，露出锈迹斑斑的锅炉房铁门。

    蒸汽从门缝溢出，在冷水中凝成鬼脸。姜小满踹开铁门的瞬间，热浪裹挟着煤灰扑面而来。生锈的管道上挂满风干槐树枝，墙角堆着三十六柄未开刃的铜剪刀。

    "谁准你们进来的？"佝偻老人从煤堆后起身，工作服袖口露出烫伤的疤痕。他握着的铁钎顶端刻着八卦纹，钎身却缠着褪色的红绸带，“周师傅，烧了三十年锅炉。”

    林深注意到老人脖颈挂着银锁片，锁芯处缺了个月牙形凹槽——与父亲遗物上的吊坠完全吻合。姜小满突然甩出红线缠住铁钎，红绸带应声断裂，露出底下刻的"镇魂"二字。

    "1993年失踪的周建国，"姜小满将课桌钥匙拍在煤堆上，“是你儿子吧？”

    周师傅的瞳孔缩成针尖，铁钎突然捅向燃烧的锅炉。火焰腾起三丈高，映出墙面的血手印。林深在热浪中踉跄后退，撞翻的煤堆里滚出个铁皮盒，盒内照片上的青年站在槐树下，手里捧着未央湖的引魂灯。

    "你们不该动活人祭。"周师傅的嗓音混着锅炉轰鸣，"三十年前那场法事…"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煤渣里混着槐树新芽，“需要活人做引子才能断根。”

    姜小满甩出三枚铜钱钉入地面，摆出三角阵困住周师傅：“借命椁的祭品到底怎么回事？”

    锅炉突然发出尖锐啸叫，压力表指针疯狂旋转。林深被气浪掀到墙角，后脑撞到暗格机关。墙体内滑出本泛黄的工作日志，1993年9月13日的记录页被血渍浸透：

    【子时添第三十六车煤，见守正师傅带学生入湖。那姑娘手腕系红绳，走起路像…】

    后半截文字被指甲抓花，页脚画着个梳头女人的简笔画。林深翻页时，夹着的槐树叶飘落，叶脉渗出黑血形成地图——正是未央湖底与锅炉房的地下通道。

    周师傅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工作服下鼓起数十个游走的肉瘤。姜小满扯开他衣襟，胸口皮肤布满树根状凸起，心口处钉着枚生锈的槐树钉。

    "他中了槐根蛊。"姜小满的银簪刺入肉瘤，挑出段扭动的根须，“有人用他的身体养槐树精！”

    锅炉压力阀轰然炸裂，滚烫蒸汽中浮现苏晚晴的虚影。她湿发贴在脸颊，手中木梳缺了三根齿。林深举起从棺中找到的铜剪刀，刀身突然自动飞向虚影，剪断了她腕间红绳。

    红绳落地即燃，火焰中传出陈默的嘶吼："快毁掉引魂灯！"姜小满趁机将槐树钉拍进周师傅天灵盖，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恢复清明，颤抖着指向锅炉后的暗门。

    暗门内是间密室，墙上挂着三十六盏玻璃灯罩，每盏都封着片槐树叶。林深靠近时，左臂花苞突然绽放，露出枚银戒指。当戒指投影落在灯罩上，树叶脉络竟显现出失踪学生的名字。

    "这是借命椁的命灯。"姜小满用桃木棍敲碎第一盏灯罩，腐臭液体喷涌而出，“每熄灭一盏，就有人替槐树精挡灾…”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碎玻璃悬浮半空组成梳齿阵。苏晚晴的虚影穿墙而入，木梳划过林深脖颈时被铜剪刀架住。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所有命灯同时爆裂，灯油在地面汇聚成血色阵法。

    周师傅踉跄着冲进来，胸口槐树钉已变成焦黑色："活人祭…要成了…"他撕开工作服，皮肤下的树根正快速腐坏，“当年他们骗我儿子当引魂人…”

    暗河水流突然灌入密室，裹挟着那具槐木棺椁。林深被水流冲进棺材，与男尸手臂相触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三十年前的雨夜，父亲将银戒指藏进香炉；十三年前苏晚晴在音乐教室梳头；三日前老校工在湖畔系上鸳鸯结…

    姜小满拽着林深浮出水面时，未央湖畔跪满纸扎人。每个纸人掌心都捧着盏引魂灯，灯芯是用红头绳拧成的。老校工残缺的尸体飘在湖心，独眼里长出朵槐花。

    "子时到了。"姜小满抹去脸上的水渍，将最后三根镇魂钉按进林深左臂，“该斩断这场延续三十年的活人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