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拿起照片——画面里是年轻的周永年，站在某个建筑前，身旁是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女人的脸被墨水涂黑了，但身形莫名熟悉。

    “这是……”苏俊凑过来，眉头紧锁。

    淦商商没回答，手指微微发颤。她认出来了——那女人的衣着，和她母亲生前常穿的那件米色风衣一模一样。

    录音机的按键突然自动下压，磁带开始转动，沙沙的电流声后，周永年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带着扭曲的笑意：

    “商商，你终于来了。”

    淦商商猛地抬头，环顾四周，但配电室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录音继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又在玩心理游戏’。但这次不一样。”

    磁带咔哒一声，像是换了一面，周永年的语气忽然变得阴冷：“三年前，你父亲死在这儿。今天，轮到你了。”

    话音未落，厂房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爆炸！

    整栋建筑剧烈震动，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淦商商和苏俊同时冲向门口，却发现来时的路已被坍塌的钢架堵死。

    “后门！”苏俊拽住她往配电室深处跑，那里果然有一道应急出口，但门锁早已锈死。

    又是一声爆炸，这次更近，热浪裹挟着碎玻璃扑面而来。淦商商被冲击波掀翻在地，手电筒摔出去老远，黑暗瞬间吞噬了视野。

    “商商！”苏俊的声音在烟尘中显得遥远。

    她咬牙爬起来，摸到墙边的消防斧，抡起来狠狠砸向门锁——

    一下，两下，三下！

    锁芯终于崩裂，门被踹开的瞬间，冷风灌进来，冲淡了浓烟。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去，身后传来厂房主体结构崩塌的轰鸣。

    淦商商跪在空地上剧烈咳嗽，抬头时，瞳孔骤然紧缩——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灯亮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正隔着车窗看她。

    月光下，周永年的脸清晰可见。

    他缓缓举起手，做了个枪击的手势，然后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夜色如墨，冷风卷着纺织厂废墟的焦糊味扑面而来。淦商商跪在空地上，手指深深掐进泥土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远处那辆黑色轿车早已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下两道车辙印在泥泞的地面上蜿蜒延伸，像是某种嘲弄的轨迹。

    商商！苏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紧绷。他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淦商商没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目光死死盯着车辙消失的方向。她的脸颊被爆炸的碎片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血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衣领上，晕开一片暗红。

    他故意的。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引我们来这儿，让我们看那张照片，听那段录音——”她攥紧拳头，“他在炫耀。”

    苏俊沉默了一瞬，目光扫过四周。爆炸后的厂房彻底坍塌，钢筋水泥扭曲成狰狞的形状，火光在废墟深处若隐若现，映得两人的影子忽长忽短。

    先离开这儿，他低声道，“消防车和增援马上到，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把现场梳理一遍。”

    淦商商点头，两人迅速穿过废墟，朝停在远处的警车走去。夜风卷着灰烬从他们身边掠过，像是无数细小的幽灵在低语。

    ——

    车内，暖气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淦商商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借着车顶灯仔细端详。照片上的周永年年轻许多，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一栋老式建筑前，笑容温和得几乎不像他。而他身旁的女人——那个被墨水涂黑了脸的身影——确实穿着她母亲生前最爱的那件米色风衣。

    你觉得这是真的吗？苏俊启动车子，目光扫过后视镜，“还是他又在玩心理战术？”

    淦商商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微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折叠又展开。“照片是真的，”她低声道，“但他在误导我们。”

    “怎么说？”

    我妈从不穿高跟鞋，她指着照片上女人的脚部，“而且这件风衣——”她顿了顿，“领口少了一颗扣子，我妈的那件从来没有。”

    苏俊皱眉：“所以这是伪造的？”

    不，照片是真的，但这个女人不是我妈。淦商商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串模糊的数字，像是日期，“他在暗示我和我妈与他的过去有关，但事实上，他根本不认识我妈。”

    车子驶离废墟，转入主干道。路灯的光透过车窗，在两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苏俊问。

    淦商商将照片收好，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他在干扰我们的调查方向。三年前的案子，我爸的死，现在又扯上我妈——他想让我情绪失控，失去判断力。”

    苏俊沉默片刻，忽然道：“录音里提到你父亲死在那儿，但三年前的案发现场明明是城东的化工厂。”

    所以他在撒谎，淦商商冷笑，“或者——”她顿了顿，“纺织厂和化工厂之间有关联。”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苏俊转头看她：“你想到什么了？”

    两处都是废弃工业区，都远离市中心，监控薄弱，淦商商思索道，“而且——”她突然坐直身体，“两处都归同一家地产公司所有。”

    苏俊眼神一凛：“海天集团？”

    对，淦商商迅速掏出手机，调出资料，“三年前化工厂的地皮被海天收购，准备开发商业区，但项目一直搁置。纺织厂也是，两年前被海天买下，但至今未动工。”

    绿灯亮起，苏俊踩下油门，车子加速驶向警局。“所以周永年和海天集团有关系？”

    不止，淦商商翻看着手机上的股权结构图，“海天的高层里，至少有两个人是周永年当年的同学。”

    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能轻易拿到废弃厂区的钥匙，甚至提前布置陷阱，苏俊沉声道，“他有内应。”

    淦商商点头，正要说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下一个，轮到苏俊了。”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猛地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苏俊。

    怎么了？苏俊察觉到她的异样。

    淦商商迅速锁上手机屏幕，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没什么，局里催我们回去。”

    苏俊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多问。车子继续向前行驶，夜色愈发深沉。

    ——

    警局的灯光亮如白昼。淦商商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局长陈明远站在投影前，脸色凝重。

    纺织厂的爆炸初步判定为遥控引爆，他指着屏幕上的现场照片，“我们在废墟里发现了这个。”

    照片切换，一个金属装置的特写出现在屏幕上——那是一个改装过的引爆器，上面刻着一个字母：“S”。

    淦商商呼吸一滞。

    和化工厂爆炸案用的同一种，陈明远继续道，“三年前，这个’S’是周永年的标志。”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周永年回来了，而且他的目标很明确。

    从现在起，所有人加强戒备，陈明远环视众人，“尤其是你们两个，”他看向淦商商和苏俊，“周永年明显在针对你们。”

    淦商商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想起那条短信，想起照片上母亲的风衣，想起录音里那句“轮到你了”。

    ——周永年在玩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而她和苏俊都是棋子。

    我们需要重新梳理三年前的案子，她突然开口，“周永年为什么选择现在回来？为什么突然针对我们？这一切都和当年的真相有关。”

    陈明远点头：“档案室已经调出了所有资料，你们可以——”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一名警员推门而入，脸色苍白：“陈局，出事了！城北的旧货市场发现一具尸体，初步判断——是海天集团的财务总监，刘昌明。”

    淦商商和苏俊同时站起身。

    死亡时间？苏俊问。

    不超过两小时，警员咽了咽口水，“而且……尸体旁边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被递到会议桌上——是刘昌明和周永年的合影，背景正是那栋老式建筑。照片背面用血写着一行字：

    “游戏开始了。”

    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淦商商盯着那张染血的照片，刘昌明僵硬的笑容和周永年阴鸷的眼神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照片背面那行血字已经干涸，暗红色的笔迹像是某种宣告——周永年回来了，而且他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立刻封锁现场，陈明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商商，苏俊，你们带队过去。”

    淦商商点头，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苏俊快步跟上，在走廊拐角处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等。”

    她回头，苏俊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拳头上——指甲已经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痕。

    你刚才在车上就收到消息了，是不是？他压低声音，“那条短信。”

    淦商商没有否认，掏出手机递给他。屏幕上的短信只有短短七个字，却像一把刀悬在头顶。

    “下一个，轮到苏俊了。”

    苏俊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忽然笑了：“看来我在他名单上的优先级比你高啊。”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淦商商夺回手机，声音压得极低，“周永年从不做无意义的威胁。三年前他能在化工厂布置炸弹，现在就能——”

    所以他为什么选现在回来？苏俊打断她，眼神锐利，“三年前那场爆炸后，他明明已经销声匿迹，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还大张旗鼓地杀人留线索？”

    淦商商深吸一口气。夜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远处警笛声渐近，红蓝闪烁的警灯透过玻璃窗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因为海天集团，她低声道，“刘昌明是财务总监，他手里一定有周永年想要的东西。”

    ——

    旧货市场位于城北的老城区，狭窄的巷道两侧堆满了积灰的货架，破旧的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警戒线已经拉起，围观的人群被拦在外围，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尸体就在最里间的仓库里。

    淦商商戴上手套，蹲下身。刘昌明的尸体仰面倒在成堆的旧账簿中间，胸口插着一把裁纸刀，刀柄上缠着细铁丝——和三年前化工厂爆炸案中，用来固定引爆装置的材料一模一样。

    死亡时间大概在晚上九点到十点，法医老赵翻看着尸体，“一刀毙命，凶手很专业，直接刺穿了心脏。”

    淦商商的目光扫过尸体周围。仓库里堆满了发黄的账本和文件箱，灰尘在空气中漂浮，像是某种诡异的迷雾。刘昌明的左手死死攥着一本黑色账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然死前拼命想要抓住什么。

    能取出来吗？她指着那本账簿。

    老赵小心掰开尸体的手指。账簿封面已经染血，但内页还算完整。淦商商翻开第一页，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是一本私人账目，记录的全是海天集团近五年的资金往来，但每笔款项后面都标注着奇怪的代号：“S-7”、“K-12”、“L-3”……

    像是某种代号，苏俊凑过来，“S会不会是指周永年？”

    淦商商继续往后翻，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串手写数字：“98.0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