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诡村   >   第2章阴婚索命
第2章阴婚索命
发布:2025-11-28 11:18 字数:3860 作者:风流大官人
    裴砚摸到腰间所剩无几的犀角粉,正要扬手,江浸月突然撕下旗袍内衬的绸布。血绘的河图洛书在水面铺开,漩涡中心的水流走向顿时清晰可辨——呈北斗状的水纹在瑶光位突兀转折,形成个扭曲的“囍”字。

    “这不是天然漩涡。”

    裴砚比划着沉船货舱里看到的水脉图,

    “水底下有东西在改道。”

    纸轿突然腾空而起,符纸在暴雨中燃起幽蓝火焰。轿中伸出只白骨嶙峋的手,腕上银镯刻着完整的“癸酉年七月初七亥时三刻”。江浸月解开发髻,乌发间藏着枚骨针。她将浸血的发丝缠上针尾,朝漩涡中心掷去。

    骨针入水的刹那,整段江面如同煮沸般翻腾。浑浊的浪涛里浮起具青铜兽首,兽口衔着块残碑。裴砚潜下去刮开苔藓,碑文记载着明代某位巡抚镇压邪教的经过:

    “…擒妖道七人,以铁水封七窍,沉于龙潭。”

    落款处盖的官印缺了角,正是父亲收藏的那方“江州总兵”印拓的出处。

    江浸月游近时,腕间剩余的翡翠镯突然炸成碎片。她恍若未觉,抚摸着兽首铜环:

    “铁水封魂,怨气化煞。这是有人故意养着水里的东西。”

    纸轿发出裂帛般的嘶吼,四个纸人齐刷刷扭头。萤火虫从眼眶瀑布般倾泻,化作青烟钻进漩涡。江水顿时漫起腥甜味,像是掺了人血。裴砚将最后的犀角粉撒向兽首,铜锈剥落后露出暗刻的镇水咒。咒文中央嵌着枚玉璜,形制与梅瓶底的人皮生辰完全契合。

    “新娘的生辰玉璜是镇物…”

    裴砚话音未落,江底传来地动山摇的闷响。兽首下沉的同时,汉白玉牌坊破水而出。坊额“贞烈流芳”四字被利器划花,石柱上盘踞着青铜锁链,链子上挂满刻着“癸酉”的银镯。

    江浸月游向牌坊时,锁链突然绞向她脖颈。裴砚甩出匕首卡住锁扣,火星迸溅中看见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陶瓮。瓮口朱砂封着的黄符上,咒文竟是倒写的《往生咒》。

    “养尸瓮!”

    江浸月扯断颈间红绳。金蝉坠子落水化作千百只透明蜉蝣,啃噬朱砂的声响如同婴啼。瓮中传出尖啸,符纸纷纷自燃。牌坊崩塌的瞬间,鎏金妆奁从碎石间滚出。

    匣中翡翠耳坠雕成并蒂莲,花芯却是张扭曲的人脸。裴砚捞起坊额碎块,背面“林绾”二字崭新如初——正是江城地方志记载的,三十年前投水自尽的新娘。

    雷声碾过江面时,上游漂来艘破旧的乌篷船。蓑衣老者竹竿点水激起血色涟漪,木桶里七个纸船载着泡发的铜钱。“赊命咯——”老者拖长的调子裹在雨里,

    “三更天借的阳寿,五更天要用新娘花轿还呐…”

    江浸月突然闷哼一声,锁骨下的刺青渗出鲜血。那些血珠没有散入江水,反而凝成细线飘向乌篷船。老者枯瘦的手指接住血线,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向裴砚:

    “后生仔,你父亲没教过你,别人的新娘碰不得么?”

    雨水顺着檐角滴落,在青石板上凿出深浅不一的凹痕。裴砚指尖摩挲着博缝衔接处的木纹,指腹下传来细微的凹凸感,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这船……不对劲。”

    他低声道。

    江浸月站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盏铜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她没说话,只是盯着船舱深处,那里黑得像是能吞噬一切。

    “三十年前,永宁号沉在这片水域,船上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裴砚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但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沉。”

    江浸月终于开口:

    “你查到了什么?”

    “不是查到的。”

    裴砚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铜片,上面刻着模糊的殄文,

    “是它自己找上门的。”

    铜片上的文字歪歪扭扭,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刻上去的,笔画间渗着暗红色的锈迹。江浸月接过铜片,指尖刚触到,灯焰猛地一颤,险些熄灭。

    “……戌时三刻,嫁女沉江。”

    她念出上面的字,声音有些发紧。

    裴砚没接话,只是盯着船舱深处。那里,黑暗似乎蠕动了一下。

    永宁号的船舱比想象中保存得完好,木质的结构被江水浸泡多年,却诡异地没有腐烂,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养”着,木质纹理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裴砚走在前面,手里的铜油灯只能照亮脚下三尺。江浸月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那块铜片,指节微微发白。

    “你感觉到了吗?”

    她突然问。

    裴砚脚步一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不是江水的味道,更像是……某种腐朽的甜腻。

    “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江浸月的声音很轻,却让裴砚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他缓缓抬头,灯光扫过舱顶——

    一张惨白的脸正倒挂在横梁上,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裴砚猛地后退一步,灯焰剧烈摇晃,光影交错间,那张脸却消失了。

    “……银镯新娘。”

    江浸月低声道,

    “她真的在这艘船上。”

    船舱深处,他们找到了一口被红绳缠住的木箱。箱子不大,却沉得诡异,像是里面装着的不是物件,而是某种有重量的“存在”。

    裴砚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箱盖,红绳突然崩断,箱盖“砰”地弹开——

    里面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鲜红如血,衣襟上别着一只银镯。

    江浸月呼吸一滞:

    “……是她的。”

    裴砚没动,只是盯着嫁衣。衣料上没有水渍,没有霉斑,甚至没有岁月的痕迹,就像是昨天才被放进去的一样。

    “她不是自愿的。”

    江浸月突然说,

    “她是被活活沉江的。”

    裴砚沉默片刻,伸手拿起那只银镯。

    镯子冰凉刺骨,内圈刻着一行小字——

    “赊命者,必偿命。”

    银镯在裴砚掌心冷得像块冰,那股寒意顺着血管往骨头里钻,冻得他指节发僵。船舱里的空气骤然凝滞,连铜油灯的火焰都凝固成诡异的青蓝色。

    “赊命者,必偿命……”

    江浸月低声重复着镯子上的刻字,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这不是诅咒,是讨债。”

    裴砚没说话,指腹摩挲着银镯内圈凹凸的刻痕。那些笔画歪斜扭曲,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闻——有些东西不是用刀刻的,而是亡魂用怨气“写”上去的。

    船舱深处传来“咯吱”一声,像是有人踩断了腐朽的木板。

    两人同时转头。

    黑暗里立着个模糊的人影,惨白的嫁衣下摆拖在地上,却听不到衣料摩擦的声响。油灯的光照不到那么远,可裴砚分明看见那人的手腕上晃着一抹银光——和他手里这只镯子一模一样。

    江浸月突然抓住裴砚的手腕:

    “别看她的眼睛!”

    已经晚了。

    裴砚对上了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白,眼眶周围布满蛛网般的青黑色血管。那双眼珠缓缓转动,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银镯上。

    嫁衣女人的嘴角突然扯开,露出个诡异的笑。

    裴砚猛地后退,后背撞上舱壁。木箱里的嫁衣无风自动,鲜红的衣袂像活物般缠上他的脚踝。江浸月一把扯下颈间的犀角佩砸向嫁衣,“嗤”的一声响,衣料上腾起一股黑烟。

    “走!”

    她拽着裴砚往舱门冲,身后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刺耳声响。

    两人跌跌撞撞冲出船舱,甲板上暴雨如注。江水不知何时变成了浓稠的墨色,浪头里翻涌着惨白的手骨。裴砚回头看了眼舱门——嫁衣女人正扒着门框往外爬,她的脖子拉得老长,像条惨白的蛇。

    “跳船!”

    江浸月纵身跃入江中。

    裴砚紧随其后,冰凉的江水瞬间没顶。他在水下睁开眼,看见沉船周围飘着无数惨白的人影,全都穿着同样的嫁衣,手腕上都戴着银镯。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影的脸……都和江浸月有七分相似。

    一只泡得肿胀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脚踝。裴砚拼命蹬水,腰间突然一紧——江浸月不知从哪扯来一段浮木,硬把他拽上了岸。

    两人瘫在泥泞的江滩上剧烈喘息。远处,永宁号的轮廓在雨幕中渐渐模糊,最后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无踪。

    “那些……都是你?”

    裴砚盯着江浸月湿漉漉的侧脸。

    江浸月沉默了很久,突然解开左手腕的护腕。苍白的皮肤上赫然缠着一圈淡银色疤痕,形状正是一只镯子。

    “三十年前,江家献祭了十二个女儿镇水。”

    她声音沙哑,

    “我是第十三个——唯一逃出来的那个。”

    裴砚想起银镯上的刻字,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阴债”。那些沉在江底的姑娘们,要讨的从来不是命……

    江滩上的雨丝细密如针,将两人湿透的衣衫又浸透一层寒意。裴砚盯着江浸月手腕上那道银白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留下的痕迹,边缘处还泛着淡淡的青灰色。

    “十二个女儿镇水……”

    裴砚低声重复着,江水在脚下翻涌,浑浊的浪头里似乎还裹挟着那些惨白的影子,

    “你们江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江浸月将护腕重新缠好,布料遮住疤痕的瞬间,远处江面上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唢呐声,凄厉刺耳,像是从水底直接钻出来的。

    “来了。”

    她猛地站起身,湿透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她们追过来了。”

    裴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江心处不知何时漂来一顶血红色的花轿,轿帘被风吹得翻飞,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花轿四角挂着青铜铃铛,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有那唢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

    “阴婚轿。”

    江浸月的声音发紧,

    “江家祖上干的缺德事,现在报应来了。”

    花轿在距离岸边三丈远的地方停下,轿帘无风自动,缓缓掀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红盖头飘落在轿底,像一滩干涸的血。

    裴砚突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是有人对着他吹了口气。他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张惨白的脸——那个穿嫁衣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来,发梢滴着浑浊的江水。她的嘴唇乌紫,缓缓张开,露出一口细密的尖牙。

    “第十三个……”

    女鬼的声音像是从水底冒出来的气泡,咕嘟作响,

    “该还债了……”

    江浸月突然从袖中甩出一道黄符,符纸在半空中“嗤”地燃起幽绿色的火焰,女鬼尖叫一声退后数步,惨白的皮肤被灼出焦黑的痕迹。

    “跑!”

    江浸月拽住裴砚就往岸上冲,

    “去江家祠堂!那里有镇物!”

    两人跌跌撞撞冲上江堤,身后的唢呐声骤然变得急促,像是催命的鼓点。裴砚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江面上浮出密密麻麻的苍白手臂,全都朝着他们的方向抓挠,像是要把他们拖回水底。

    江家祠堂坐落在老城区的深巷里,青砖黑瓦的院落早已破败不堪,唯有门楣上那块“江氏宗祠”的匾额还泛着诡异的暗红色。江浸月一脚踹开腐朽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垂死之人的呻吟。

    祠堂内光线昏暗,供桌上积了厚厚的灰尘,牌位东倒西歪地散落一地。最诡异的是正中央那口黑漆棺材——棺盖半开,里面铺着鲜红的嫁衣,却不见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