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刚才那个开跑车的女人，查到线索了吗？”任冉侧头问向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脸色依旧铁青的江风。

    江风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查个屁！车牌是套牌，车型虽然是限量版，但本市登记的车主里没一个跟她对得上的！监控也跟丢了，那娘们对城里的犄角旮旯比我们还熟！简直是见了鬼了！”他猛地一拍大腿，“不过她倒是帮了我们一把，要不是她那一下，箱子还真悬了！但这不能成为她妨碍公务、危险驾驶还袭警的理由！等案子结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苏晨没有说话，他知道江风只是在发泄怒火。他对沈文文的身份和动机充满了疑问，但眼下，更紧迫的是箱子里的秘密，以及那个潜伏的威胁。

    车辆一路疾驰，顺利抵达市公安局大楼。金属箱被立刻送往技术科最核心、安保级别最高的精密仪器分析室。这里与外界物理隔绝，配备了最先进的检测和破解设备。

    分析室里，灯光明亮得有些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和金属气息。陈伟早已等候在此，他推了推眼镜，看着被小心翼翼放在实验台上的金属箱，眼中闪烁着技术人员特有的兴奋光芒。“瑞士SIGMA公司特制的‘守护者三型’保险箱，二十年前的经典款，以结构精密、防破坏性强著称。转盘密码锁是四位机械密码，理论组合有一千万种。而且内部可能设有反制装置，强行破坏的话……”他做了个“同归于尽”的手势。

    “少废话！能不能打开？！”江风显然没什么耐心听技术讲解。

    “强攻肯定不行。”陈伟摇摇头，“只能尝试技术性开启。用听诊器配合精密机械手，逐位破解密码。但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且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除非……”他看向众人，“我们有密码的线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晨身上。因为在场的人里，只有他接触过那本日记的全部内容，而林雪在日记里并没有留下密码。

    苏晨心中微动，沈文文关于“百家乐”、“陈斌最喜欢的一手牌”的提示再次浮现。但他不能直接说出来源，尤其是在“内鬼”未明的情况下。他沉吟片刻，换了一种方式说道：“根据林雪日记中对陈斌的描述，他性格中有好赌、迷信的一面，尤其沉迷一种叫‘百家乐’的纸牌游戏。这种人在设置密码时，往往会选择一些自认为有特殊意义的数字组合，比如生日、纪念日，或者……与赌博相关的幸运数字。”

    他顿了顿，看向陈伟：“陈斌的生日和他们重要的纪念日，我们应该能查到。至于百家乐……”他装作思考的样子，“我记得百家乐里，‘庄’、‘闲’、‘和’都有对应的点数规则，有没有可能，他用的是某个他认为最吉利的牌面组合对应的数字？”

    陈伟眼睛一亮：“有道理！百家乐里，两张牌点数相加后取个位数，9点最大。常用的吉利组合，比如‘天王’，或者某些特定的牌面组合……这个范围虽然还是很大，但比一千万种组合要小得多！我可以根据常见的百家乐规则和赌徒心理，生成一个高频密码组合列表，优先尝试！”

    江风虽然觉得苏晨的推测有点“玄学”，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行！就按苏晨说的试试！陈伟，你亲自带队，需要什么设备和人手，我全力支持！务必尽快打开它！”

    “明白！”陈伟立刻开始组织技术人员，准备进行密码破解。

    在技术科紧张地忙碌于解码工作的同时，江风则将重心放在了对“龙哥”犯罪团伙的抓捕上。根据之前锁定的线索和在镜湖现场抓获的几名袭击者的初步审讯，一张针对“龙哥”势力的大网迅速铺开。

    市局调集了刑侦、特警、技侦等多个部门的精干力量，兵分多路，对“龙哥”可能藏匿的据点，包括南郊那片老旧工业区、他控制的几家娱乐场所，以及几处秘密购置的房产，同时展开了突击搜捕行动。

    行动由江风亲自坐镇指挥中心统一调度。然而，抓捕过程并不顺利。

    “报告指挥中心！A组扑空！目标据点人去楼空，只发现一些未来得及销毁的生活用品和少量赌博工具！”

    “报告指挥中心！B组在目标娱乐场所遭遇抵抗！抓获部分看场马仔，但‘龙哥’和李强不在！”

    “报告指挥中心！C组在南郊工业区废弃厂房发现秘道，但通往外界的出口已被破坏，目标应该刚离开不久！”

    ……

    一个个不力的消息接连传来，江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很明显，“龙哥”如同惊弓之鸟，提前一步逃脱了警方的包围圈。

    “内鬼！”江风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动计划！”

    苏晨站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前，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代表行动失败的红点，心情也异常沉重。沈文文的警告再次被验证。这个内鬼的存在，不仅让警方之前的打捞行动差点功亏一篑，现在更是直接导致了抓捕主犯的失败。如果不尽快把他揪出来，后续的调查将处处受制，甚至可能危及更多同事的安全。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了那个在湖边行为异常的辅警——王强。

    “头儿，”苏晨走到江风身边，低声说道，“我们参与镜湖行动的所有人员名单和资料都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对所有接触过核心信息的人员，进行一次内部排查，尤其是……”他停顿了一下，“那些在现场可能接触到我们通讯或者观察到我们部署细节的外围辅助人员。”

    江风看了苏晨一眼，他知道苏晨不会无的放矢。“你怀疑谁？”

    “暂时只是怀疑，没有直接证据。”苏晨谨慎地回答，“湖边枪战时，辅警王强的行为有些反常。他负责封锁一条小路，但在枪响后下意识后退，位置更靠近押运车，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紧张害怕，需要进一步核实。”

    江风眉头紧锁。辅警王强，一个在警队干了快五年的老辅警，平时表现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之处。“查！陈伟那边虽然在开锁，但让他分出一部分精力，给我把这个王强的底细查个底朝天！通讯记录、银行流水、社会关系，特别是最近一个月，有没有异常！”

    “是！”旁边的联络员立刻将指令传达给技术科。

    苏晨没有停下脚步，他知道等待技术排查需要时间，而且未必能抓到实锤。他决定主动出击，用他的专业知识，去试探一下这个王强。

    他找到了正在外围区域待命，准备接受后续询问的王强。王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身材中等，相貌普通，脸上还带着枪战后的惊魂未定，但苏晨敏锐地捕捉到，在他低垂的眼帘下，隐藏着一丝不自然的焦虑和闪躲。

    “王强，辛苦了。”苏晨递给他一瓶水，语气温和，“刚才情况紧急，你没事吧？”

    王强接过水，手有些抖：“没……没事，苏老师。就是……吓了一跳。”

    “是啊，谁遇到那种情况都会害怕。”苏晨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我注意到，你当时的反应很快，枪一响就立刻后退寻找掩护，这是很好的战术意识。但你后退的方向，似乎更靠近我们押运车的火力薄弱点，如果当时有流弹或者歹徒冲过来，你那个位置其实很危险。”

    王强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闪烁：“我……我当时太紧张了，没想那么多，就……就下意识地往后躲了。”

    “理解。”苏晨笑了笑，目光却紧紧锁定着王强的微表情，“对了，说起来，你家是南郊的吧？我记得你好像提过一次，离那个废弃的工业区不远？”

    王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握着水瓶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是……是，我家是南郊的，不过离工业区还有段距离……”

    “哦，那挺巧的。”苏晨的语气依旧随意，但话语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向对方的心理防线，“我们今天凌晨突袭了南郊工业区，抓捕一个叫‘龙哥’的黑社会头子，可惜让他跑了。听说这个‘龙哥’在南郊势力很大，手下有不少马仔，不知道你平时在附近生活，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或者他手下那个叫李强的光头打手？”

    王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我不知道……没……没听说过……”他的否认显得苍白无力，眼神中的恐惧和慌乱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苏晨心中基本有了判断。王强显然认识“龙哥”和李强，甚至可能就是他们安插在警队里的眼线。他之所以在湖边行为异常，很可能是在观察箱子的情况，准备随时向外面传递信息，甚至可能身负在关键时刻进行破坏的任务，只是沈文文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而刚才警方抓捕行动的失败，十有八九也与他泄密有关。

    “没听说过就算了。”苏晨没有再逼问，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可能还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说明。”

    说完，苏晨转身离开，留下王强一个人在原地，脸色煞白，失魂落魄。苏晨知道，心理防线一旦出现裂痕，离彻底崩溃也就不远了。他需要尽快将自己的判断和观察结果告知江风，并拿到陈伟那边的技术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就在苏晨准备返回指挥中心的时候，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还是那个“W.W.”的号码。

    “小心狗急跳墙。他可能不止泄密。”

    苏晨瞳孔一缩。不止泄密？难道王强还敢在市局大楼里做什么手脚？他立刻加快脚步，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几乎是同时，技术科那边传来了巨大的响动和刺耳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江风在指挥中心对着对讲机怒吼。

    “报告江队！是分析室！有人强行闯入！触发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什么人？！”

    “是……是辅警王强！他打伤了门口的守卫，冲进去了！他手里好像有……炸弹！”

    “什么？！”江风和苏晨同时脸色大变！

    王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他知道自己暴露，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试图炸毁那个金属箱，毁灭证据！

    “所有人！立刻封锁技术科区域！疏散无关人员！通知拆弹专家！”江风嘶吼着下达命令，抓起外套就往技术科冲去。

    苏晨紧随其后，心急如焚。陈伟和任冉还在里面！那个箱子也还在里面！

    技术科所在的楼层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警报声刺耳，人员紧急疏散。通往核心分析室的通道已经被闻讯赶来的特警封锁。

    “里面情况怎么样？！”江风抓住一个刚从里面撤出来的技术员问道。

    “王强把自己和……和陈主任、任主任反锁在分析室里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身上绑着……绑着炸药！他说谁敢靠近，他就立刻引爆！”技术员惊魂未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