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小小正戴着手套和口罩，蹲在姜强的尸体旁，仔细查看着。她先是检查了姜强手腕上的伤口，创口边缘相对整齐，但深度不一，有几处明显的犹豫和重复切割的痕迹。然后她又拿起那个安眠药瓶，闻了闻，又看了看姜强的瞳孔和口鼻。

    “陈队，”林小小的声音通过江城的通讯器传了过来，“死者手腕上的伤口，符合自杀的特征，有犹豫切的痕迹。但是，他身边这个安眠药瓶，根据残留的药物气味和标签上的模糊字迹判断，应该是强效的苯巴比妥类药物。如果他服用了足以致死的剂量，应该会陷入深度昏迷，很难再有力气完成如此深度的割腕。而且，他死时双目圆睁，这与药物中毒后昏睡死亡的特征不太相符。”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不是自杀，或者说，不仅仅是自杀？”陈松敏锐地抓住了林小小话里的潜台词。

    “有这种可能。”林小小道，“需要进一步尸检才能确定血液中的药物浓度和具体死因。另外，这个打火机，和他手上的烟熏痕迹、以及房间里散落的廉价烟蒂，显得格格不入。他不像是一个会使用这种档次打火机的人。”

    陈松沉吟片刻：“江城，仔细搜查现场，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发现。小小，把尸体和相关物证带回局里，尽快进行详细尸检。特别是那个打火机，务必仔细检查，看看和‘媚姐’那个有没有细微的差别。”

    “明白！”江城和林小小同时应道。

    挂断通讯，陈松揉了揉眉心。案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老鼠强”的死，是畏罪自杀，还是被灭口？如果是灭口，那说明警方已经非常接近核心了，以至于幕后黑手不得不痛下杀手，清理掉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小角色。而那个打火机，就像一个挑衅的符号，不断地出现在警方的视线中。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响了，是赵小花的来电。陈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这个女人虽然不靠谱，但偶尔的“灵光一闪”却总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

    “陈大警官，是不是又出什么大事了？我这右眼皮跳得厉害，感觉要有血光之灾啊！”赵小花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戏谑和夸张的语调从电话那头传来。她虽然躺在病床上，但消息却灵通得很，显然已经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老鼠强”的死讯。

    “你怎么知道的？”陈松有些无奈，这个女人的消息网络有时候比他们警方内部传递还快。

    “哎呀，这你就别管了，你花姐我自有我的门道。”赵小花得意洋洋，“说说吧，是不是那个叫‘老鼠强’的小瘪三也挂了？还跟‘媚姐’似的，也拿着个金光闪闪的打火机？”

    陈松没有隐瞒：“是的，初步判断是自杀，但有很多疑点。”

    “自杀？我呸！”赵小花嗤之以鼻，“陈大警官，你用你那聪明的脑袋瓜想想，一个平日里抽几块钱一包烟的小混混，兜里比脸还干净，他上哪儿弄那么高级的打火机去？还一模一样，当这是批发市场买大白菜呢？再说了，他要真想死，抹脖子上吊跳楼，哪个不比割腕来得痛快？还吃安眠药，搞得这么复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文化是怎么的？”

    陈松被赵小花这一连串的抢白说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糙理不糙。

    “你有什么看法？”陈松耐着性子问道。

    “看法嘛，很简单！”赵小花清了清嗓子，语气也变得正经了些，“第一，这个打火机，绝对不是‘老鼠强’自己的。要么是别人给他的，要么就是……凶手故意放在他手里的！”

    “如果是凶手放的，目的是什么？混淆视听？还是嫁祸？”

    “都有可能！”赵小花分析道，“你想啊，‘媚姐’死的时候手里攥着一个，现在‘老鼠强’死的时候手里也攥着一个。这不就明摆着告诉你们，这两个案子有关联，甚至可能是同一伙人干的？或者，是想让你们以为，‘老鼠强’杀了‘媚姐’，然后畏罪自杀？”

    “但‘老鼠强’只是个小角色，他有能力和动机杀‘媚姐’吗？”陈松反问。

    “这就要看这个‘小角色’背后站着谁了。”赵小花话锋一转，“我倒是觉得，这个打火机，更像是一个‘死亡标记’。被标记的人，都得死。而且，这个标记，很可能是那个幕后大BOSS，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主席’，特意留下的。”

    “死亡标记？”陈松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对！你想想，钟伯庸死了，‘媚姐’死了，现在‘老鼠强’也死了。这些人都直接或间接地与那个神秘的硬盘、U盘有关。而那个‘主席’，最怕的就是这些东西曝光。所以，他要清理掉所有可能泄密的人。而这个打火机，就是他宣告‘清算完成’的信号，也是对你们警方的挑衅！”赵小花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主席”。

    “你的意思是，‘老鼠强’是被灭口的，凶手故意布置成自杀的样子，并且留下了打火机作为标记？”

    “八九不离十！”赵小花肯定地说道，“而且，我猜，这个‘主席’，一定是个极度自负和控制欲极强的人。他喜欢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享受把你们耍得团团转的快感。”

    陈松沉默了。赵小花的分析虽然大胆，甚至有些天马行空，但却并非毫无道理。如果“老鼠强”真的是被灭口，那么凶手的手法相当老练，而且对警方的侦查方向也有一定的预判。

    “还有一点，”赵小花突然压低了声音，“陈大警官，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这款打火机？它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或者说，这款打火机，本身就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特殊的含义……重要的线索……

    陈松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两个一模一样的打火机。它们就像两把钥匙，似乎能打开某个尘封的秘密之门。

    “谢谢你，赵小花。”陈松由衷地说道，“你的想法，我会认真考虑的。”

    “别客气，陈大警官。本侦探乐于助人。”赵小花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腔调，“不过，你们可得抓紧了，别让那个‘主席’把所有人都‘清算’完了，到时候你们就只能抓空气了。哦对了，我这脚好的也差不多了，要不……”

    “你好好养伤！”陈松不等她说完，便果断地打断了她，“有进展我会通知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陈松立刻召集专案组成员开会。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

    。除了外勤的江城，文文和刚刚从法医室过来的林小小都已到齐。

    陈松将赵小花的分析和猜测，以及林小小的初步尸检结果向大家做了通报。

    “赵小花的‘死亡标记’和‘挑衅’的说法，虽然听起来有些戏剧化，但结合‘老鼠强’死亡现场的疑点，以及那个反复出现的打火机，我认为有必要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陈松表情严肃地说道，“这个‘主席’，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也更残忍。”

    林小小补充道：“我已经让人去查这款打火机的来源和销售渠道了。这是一款法国奢侈品牌的限量版打火机，发行量不大，价格昂贵。如果能找到购买者的信息，或许能有所突破。另外，关于‘老鼠强’的尸检，我会重点关注他体内的药物成分和剂量，以及他手腕伤口的形成机制。”

    “文文，‘清算’文件里，关于这个‘主席’的线索，有什么新发现吗？”陈松转向文文。

    文文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脸上却带着一丝兴奋：“陈队，正要向你汇报！我通过对‘清算’文件里钟伯庸的加密通讯记录进行深度分析，并结合他名下公司以及关联账户的资金流向，发现了一个非常可疑的人物！”

    “谁？”众人精神一振。

    “郭槐仁！远东集团董事长，同时也是市人大代表！”文文在电脑上调出一份资料，投影到大屏幕上。照片上的郭槐仁，五十岁上下，面相儒雅，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成功企业家的模样。

    “郭槐仁？”陈松皱起了眉头，“这个人我知道，在商界和政界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平时为人低调，口碑似乎也不错。‘清算’文件的‘保护伞’名单里，他虽然有提及，但似乎只是帮钟伯庸协调过一次土地审批的小事，并不起眼。”

    “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文文解释道，“钟伯庸在‘保护伞’名单里对他的描述，轻描淡写，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掩饰和保护。但我发现，钟伯庸控制的几家空壳公司，有多笔巨额资金，通过非常复杂的洗钱路径，最终都流向了郭槐仁在海外注册的一家离岸公司！而且，钟伯庸与一个高度加密的通讯ID联系频繁，我通过技术手段追踪，这个ID的物理地址，指向了远东集团总部大楼的顶层，也就是郭槐仁的董事长办公室！”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迷雾重重的案情。

    “好样的，文文！”陈松赞许道，“看来，这个郭槐仁，有重大嫌疑！他利用远东集团董事长的合法身份作掩护，在幕后操控着钟伯庸的犯罪集团，攫取巨额非法利益。而钟伯庸的‘清算’文件，恐怕就是他发现郭槐仁可能要对他下手，或者在两人利益分配上产生巨大分歧后，留下的同归于尽的后手！”

    “那张明远的硬盘和U盘里的技术资料，很可能就是郭槐仁觊觎的目标。”林小小说，“他想通过非法手段获取这些技术，用于他所谓的‘商业扩张’。”

    “没错。”陈松点头，“从张明远被杀，到刘思琪、周小雨的意外身亡，再到王海失踪，‘媚姐’和钟伯庸的死，以及‘老鼠强’被灭口，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这个郭槐仁！他才是整个犯罪链条的顶端，那个真正的‘主席’！”

    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如何将这个隐藏极深的“主席”绳之以法，却是一个巨大的难题。郭槐仁身份特殊，关系网复杂，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很难撼动他。

    “陈队，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抓捕郭槐仁吗？”一名年轻警员有些激动地问。

    “不，”陈松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手中的证据，虽然指向性明确，但还不足以将他彻底钉死。郭槐仁这种人，非常谨慎，一旦打草惊蛇，他很可能会销毁所有证据，甚至动用他的关系网来反扑。”

    “那我们……”

    陈松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引蛇出洞！”

    他看向文文：“文文，你能不能通过技术手段，向郭槐仁‘不经意’地透露一些信息，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钟伯庸的‘清算’文件，并且正在调查远东集团与钟伯庸之间的非法资金往来？”

    文文眼睛一亮：“没问题，陈队！我可以模拟一个‘内部泄密’的场景，通过一个他信任的渠道，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他。保证做得天衣无缝，让他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