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绮目光清冷地扫了她们一眼，淡淡道：“我是镇国公府的苏云绮。方才在轩外，听到二位在议论我表妹柳若烟和顾公子的一些……私事。不知二位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些传闻？”

    她虽然语气平静，但那股久居上位的气势，却让两个妇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那圆润声音的妇人还算镇定些，她站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回苏大小姐的话，我们姐妹二人不过是闲来无事，在此歇脚聊天，说的也都是些道听途说来的闲话，当不得真。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小姐和柳小姐、顾公子海涵。”

    “道听途说？”苏云绮挑了挑眉，“这京城里的传闻，可真是传得快啊。不知二位可否告知，是从何处‘道听途说’来的？”

    两个妇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支支吾吾。

    她们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妇人，今日来上香，偶然听到了一些关于柳家和顾家的风言风语，便在此处私下议论几句，哪想到会被正主抓个正着。

    柳若烟见状，心中稍安。

    只要这两个妇人不说出什么确凿的证据，她便可以一口咬定是她们胡说八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画屏忽然上前一步，对苏云绮道：“小姐，奴婢认得她们。这两个妇人，一个是城东张屠户家的婆娘，另一个是开杂货铺的李掌柜的浑家。她们平日里最是长舌，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地议论是非。”

    苏云绮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看向那两个妇人，声音依旧平淡：“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表妹和顾公子平日里行事太过引人注目，才会招来这些闲言碎语了。”

    她这话看似是在替柳若烟和顾明远开脱，实则却暗指他们之间确有不清不楚之处，才会引人非议。

    顾明远脸色铁青，他堂堂一个读书人，竟被两个市井妇人如此编排，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怒声道：“你们这些无知妇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败坏我等名声！可知这是何等罪过？”

    那两个妇人被他一喝，吓得缩了缩脖子。

    苏云绮却轻轻按住了顾明远的手，柔声道：“顾公子息怒。她们不过是市井妇人，听风便是雨，当不得真。只是……此事关乎我表妹和顾公子的清誉，若不澄清，恐怕日后还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顿了顿，看向柳若烟，眼中带着一丝“关切”：“表妹，你与顾公子之间，想必是清清白白的。只是，瓜田李下，还需避嫌才是。日后，你们还是少些私下往来为好，免得再落人口实。”

    这话一出，柳若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苏云绮这分明是在警告她，让她以后离顾明远远一点！

    她心中又气又急，却又无法反驳。毕竟，今日这事，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顾明远也听出了苏云绮话中的疏离之意，心中不由得一阵失落。他原本还指望着通过今日之事，进一步博得苏云绮的好感，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反而让她对自己和柳若烟产生了怀疑。

    苏云绮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对那两个妇人道：“今日之事，念在你们是无心之失，便不与你们计较了。只是，日后还望二位慎言，莫要再随意传播未经证实之言，否则，休怪本小姐不客气。”

    那两个妇人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地称是，灰溜溜地跑了。

    待她们走后，听禅轩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柳若烟低着头，绞着手中的帕子，眼泪汪汪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顾明远则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苏云绮打破了沉默，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真是扫兴。表妹，顾公子，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这相国寺，今日怕是与我们八字不合。”

    她说完，便率先转身，朝着轩外走去。画屏紧随其后。

    柳若烟和顾明远无法，也只能怏怏地跟上。

    回去的路上，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柳若烟几次想开口解释，但看到苏云绮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今日之后，苏云绮定然对她和顾明远心生芥蒂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两个长舌妇所赐！柳若烟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查出是谁在背后搞鬼，让她如此难堪！

    她却不知，那两个妇人虽然是无意中撞破了她的“好事”，但苏云绮却是在听到她们议论的第一时间，便决定将计就计，借她们的口，给柳若烟和顾明远一个深刻的“教训”。

    至于那两个妇人为何会恰好议论此事……苏云绮只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柳若烟和顾明远平日里暗通款曲，自以为隐秘，却不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马车缓缓驶离相国寺，苏云绮掀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那掩映在青山翠柏间的古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柳若烟，顾明远，这只是个开始。

    好戏，还在后头呢！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相国寺后山的一处隐蔽茶亭内，晋王景程正悠然品着香茗。

    他身旁的子安忍不住笑道：“殿下，您都瞧见了？那位苏大小姐，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三言两语，就让那柳若烟和顾明远吃了个哑巴亏，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佩服，佩服！”

    景程放下手中的茶杯，深邃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本王方才还说她走路不稳，看来，是本王看走眼了。她这路，走得可比谁都稳当，还顺便给别人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说道：“这个苏云绮，比本王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她似乎……很不喜欢她的那位表妹和那位顾公子啊。”

    子安点头道：“何止是不喜欢，奴才瞧着，倒像是……有仇似的。只是不知，这仇从何而来。”

    景程嘴角微扬，眼神幽远：“这京城的水，是越来越浑了。不过，水浑了，才好摸鱼，不是吗？”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波澜壮阔的棋局。

    苏云绮……这个名字，在他心中，又加深了几分印记。

    他忽然对这个看似柔弱，实则满腹心机的女子，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期待。

    或许，她会成为这盘棋局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或者，是盟友？

    景程的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精光。

    此刻的苏云绮，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那位晋王殿下的眼中。她正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脑中却在飞快地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今日之事，虽然只是小惩大诫，但也足以让柳若烟和顾明远心生警惕，日后行事定会更加小心。

    不过，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复仇之路，道阻且长。她有的是耐心，和他们慢慢玩。

    回到镇国公府，苏云绮以身子不适为由，直接回了自己的绮兰苑，连晚膳都是在房中用的。

    柳若烟派人来探望了几次，都被画屏以“小姐已经歇下了”为由挡了回去。

    柳若烟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愈发恼恨，却也无可奈何。她知道，苏云绮这是在生她的气，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她亲近了。

    这让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焦躁。若是失去了苏云绮这个“挡箭牌”和“踏脚石”，她和顾明远的“大计”，岂不是要受到影响？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尽快挽回与苏云绮的关系！

    夜深人静，苏云绮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灯下，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却有些放空。

    今日在相国寺与晋王景程的两次“偶遇”，让她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这位晋王，给她的感觉太过神秘莫测。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桃花眼，让她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仿佛无所遁形。

    前世，她对这位王爷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最终登上了帝位。这一世，过早地与他产生交集，不知是福是祸。

    “小姐，夜深了，您该歇息了。”画屏端着一杯热牛乳走了进来，轻声道。

    苏云绮回过神，接过牛乳，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摇晃着杯子，问道：“画屏，你对晋王此人，有多少了解？”

    画屏想了想，道：“回小姐，奴婢只知道晋王殿下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生母早逝，在宫中一向低调，不问朝政，平日里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建树，只听说他喜好游山玩水，偶尔也会参加一些文人雅集，但都表现平平，并不出彩。”

    苏云绮点了点头，这与她前世的认知基本一致。

    一个能隐忍蛰伏多年，最终一鸣惊人夺得帝位的人，又岂会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无害？

    “画屏，”苏云绮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从今日起，你派人多留意一下晋王府的动向。记住，只需留意，切不可惊动任何人。”

    画屏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应下：“是，奴婢明白了。”

    苏云绮将杯中的牛乳一饮而尽，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晋王景程……

    她隐隐觉得，这个人，将会是她复仇之路上，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而她，必须在他真正展露锋芒之前，看清他的底牌。

    月光如水，洒在苏云绮清冷的脸庞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新的一局棋，已经悄然开始。

    而执棋之人，除了她，似乎又多了一个。

    夜色如墨，绮兰苑内烛火通明。

    苏云绮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随意翻着一本前朝游记，心思却早已飘远。

    画屏方才来报，晋王府那边一切如常，晋王殿下今日除了在翰林院与几位学士清谈片刻，便是回府赏玩新得的几盆墨兰，生活规律得堪比寺庙里的老和尚，丝毫看不出半点有志于天下的雄心。

    苏云绮对此并不意外。若真是那么容易被看透，景程前世又怎能瞒天过海，一举拿下那至尊之位？

    这位未来的陛下，可比柳若烟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段位高出太多了。

    “小姐，您该不会真以为派几个人在晋王府外头晃悠几圈，就能看出什么名堂吧？”

    苏云绮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人家那是潜龙在渊，就等着一飞冲天呢。我这点小动作，在他眼里怕是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不过，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至少，要让画屏觉得自家小姐心思缜密，并非心血来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