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陆衍继续在星璨文化内部“巡检”。他利用检查各部门网络接口的机会，悄无声息地在公司的核心交换机和几台关键服务器上，运行了他的深度扫描程序。

    很快，在他的特制分析工具反馈回来的信息中，一个隐藏在系统服务层深处的、经过巧妙伪装的后门程序，逐渐露出了马脚。这个后门程序利用了一个非常冷门的操作系统内核漏洞，能够绕过大部分主流安全软件的检测，并且在数据传输时采用了分片加密和多路径跳转的技术，极难追踪。

    更重要的是，陆衍从这个后门程序残留的日志片段中，发现了几条关键的线索：泄密行为发生的时间点，恰好是某个特定IP地址通过该后门程序，向一个境外的匿名服务器传输了大量加密数据。而那个特定的内部IP地址，经过陆衍的快速定位，指向了公司市场部一位高级经理的办公电脑。

    陆衍的眼神微微一凝。市场部的高级经理？这个人，似乎与姜修远走得很近。

    他并没有声张，也没有直接将这个发现告诉任何人。他很清楚，直接指出问题，不仅会暴露自己的能力，还可能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黑手有所警觉。他需要的是一个更巧妙的方式，将线索“合理地”引导给星璨文化的IT部门。

    在对IT部门的网络管理主服务器进行“优化和参数调整”时，陆衍故作不经意地对那位焦头烂额的IT经理说道：“经理，我刚才在优化网络路由表的时候，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大概在三天前的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公司的出口带宽似乎有一个异常的瞬时峰值，而且数据流向比较分散，指向了几个不太常见的境外中继节点。虽然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但这个时间点，按理说公司内部的网络流量应该很低才对。会不会是哪个部门的设备中了病毒，在后台偷偷上传数据？”

    IT经理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三天前的凌晨两点到三点？那个时间点……”他迅速在自己的电脑上调出相关的监控数据，果然发现了一条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异常流量波动，之前因为波动幅度太小，被他们忽略了。

    “还有，”陆衍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我刚才在检查市场部那边的网络设备时，发现他们部门有几台电脑的系统补丁版本比较旧，存在一些已知的安全漏洞。尤其是那台……嗯，IP地址尾号是127的电脑，它的系统日志里有不少可疑的错误记录，似乎有程序在尝试非授权的网络连接。虽然不一定和泄密有关，但从安全角度考虑，最好还是重点检查一下。”

    他说完，便收拾好工具，以“其他区域还需要维护”为由，离开了IT部门的机房。

    IT经理将信将疑地看着陆衍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掀起了波澜。这个普通的设备维护员，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么多细节？而且他提到的时间点和IP地址，似乎隐隐与他们正在追查的线索有所关联。

    “小王！立刻重点排查三天前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所有通过公司网络向境外服务器传输数据的记录！特别是加密传输！”IT经理立刻对身边的技术骨干下令，“还有，老李，你带人去市场部，把IP尾号127的那台电脑给我封存起来，做完整的硬盘镜像和内存取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

    死马当活马医！他们已经束手无策，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陆衍提供的两条看似不相关的信息，如同两把钥匙，突然打开了IT部门调查的死结。

    经过几个小时的紧张排查和数据分析，IT部门终于从海量的网络日志中，找到了与那个异常流量峰值时间点相吻合的、来自IP尾号127电脑的高度可疑的加密数据包。同时，在对那台电脑进行深度取证后，技术人员在一个极其隐蔽的系统目录下，发现了一个被巧妙伪装成系统更新程序的可执行文件，以及该程序在三天前凌晨执行并自动销毁部分痕迹的记录。

    虽然直接的泄密证据链因为对方手法的专业而被清理得比较干净，但结合陆衍“无意中”修复的那个被他定义为“网络堆栈不稳定因素”的内核漏洞，以及他引导IT部门关注到的异常流量和可疑电脑，已经足以让IT部门锁定泄密的关键路径和大致时间。

    “找到了！基本可以确定，泄密源头就是市场部张经理的那台电脑！他是通过一个隐藏极深的恶意程序，在三天前凌晨，将加密后的设计稿分批次上传到了一个境外的跳板服务器！”一位技术员兴奋地喊道。

    IT经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笑容。虽然没有抓到直接的“内鬼”证据，但至少找到了泄密的技术途径，并且修复了潜在的系统漏洞，也算是有了向姜总监交代的成果。

    消息很快传到了姜语薇那里。

    “市场部的张经理？”姜语薇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张经理是姜修远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平日里仗着姜修远撑腰，在公司里也颇为张扬。如果泄密事件与他有关，那么姜修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还没有拿到张经理或姜修远直接参与泄密的铁证，但至少，泄密的技术漏洞被堵上了，公司内部网络的安全也得到了加固。这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立刻指示公关部门调整策略，对外宣布已经查明泄密是由于外部黑客利用公司个别员工电脑的系统漏洞进行攻击所致，公司已在第一时间修复漏洞并加强了安全防护，同时将配合警方追查幕后黑客。虽然这种说法有些避重就轻，但在目前缺乏确凿内部证据的情况下，也是稳定人心、挽回公司声誉的权宜之计。

    危机暂时得到控制，但姜语薇心中的疑云却并未完全散去。她总觉得，这次IT部门能这么快找到线索，有些过于“顺利”了。尤其是那个被修复的所谓“系统漏洞”，以及被精准定位到的泄密时间和可疑电脑，都显得有些巧合。

    她隐约记得，今天公司里似乎来了一批外部的设备维护人员。难道是他们中的某个人，在例行维护中，无意间发现了什么？

    “小艾，今天来我们公司做设备维护的是哪家公司的？”姜语薇问道。

    “是‘速达网络维护’公司，姜总监。他们是我们的年度签约服务商之一。”小艾回答。

    姜语薇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她太累了，连续几天的高度紧张和不眠不休，让她心神俱疲。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好泄密的后续事宜，以及如何应对姜修远和霍泽接下来可能的发难。至于那个“不起眼”的设备维护员，或许真的只是运气好，又或者，是IT部门的人为了邀功，将一些偶然的发现归结到了外部人员身上。

    她甩了甩头，将这个念头抛开，重新投入到繁重的工作中。只是，在她内心深处，对那个偶尔会展现出超乎寻常专业性的“普通人”的印象，又加深了一丝。那晚雨夜中的代驾，和今天可能存在的“网络维护高人”，这两个模糊的影子，在她疲惫的脑海中，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重叠。

    而陆衍，在确认星璨文化的IT部门已经沿着他提供的线索找到了方向，并“修复”了他留下的那个“小尾巴”之后，便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他今天的“维护工作”，离开了星璨文化大楼。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很快便融入了下班的人潮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姜修远和霍泽，不会就此罢休。而姜语薇的战斗，也远未结束。他布下的这颗闲棋，只是为了让她能暂时喘口气，看清楚眼前的棋局。至于接下来如何落子，他还需要继续观察。

    申城的暑气一日浓过一日，即便星璨文化大楼内的中央空调全力运转，依旧驱不散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焦躁。设计稿泄露事件虽然在陆衍的暗中相助下，以“外部黑客利用系统漏洞攻击”为由暂时平息，星璨文化的股价也止住了断崖式的下跌，开始缓慢回升，但姜语薇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丝毫没有放松。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所谓的“外部黑客”之说，不过是公关辞令，是危机之下不得已的权宜之计。真正的威胁，如同潜伏在深海的巨鲨，随时可能再次掀起致命的波澜。姜修远那张看似关切实则幸灾乐祸的脸，霍泽那温文尔雅面具下毫不掩饰的野心与贪婪，都像一柄柄悬顶之剑，让她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她开始更加细致地审视公司内部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可能存在的薄弱点。团队成员的情绪需要安抚，项目的推进计划需要根据泄密事件的影响进行调整，与LVMH集团的接洽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而那个在关键时刻“恰巧”提供了重要线索的“速达网络维护”公司，以及那个在维护过程中似乎“顺便”解决了IT部门燃眉之急的普通设备维护员陆衍，也成了姜语薇暗中留意的一个点。

    泄密事件之后，陆衍并没有从星璨文化彻底消失。作为“速达网络维护”公司的签约员工，他依旧会按照排班，定期出现在星璨文化的办公区域，进行一些常规的设备巡检和网络维护工作。他总是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装，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的帆布工具包，沉默寡言，手脚麻利，做完自己的工作便悄然离开，从不多言，也从不与人过多交流，仿佛一个透明的背景板，很容易被人忽略。

    然而，姜语薇却无法再像最初那样将他完全视为一个普通的“打杂的”。那晚雨夜中冷静专业的代驾身影，IT部门那次堪称神来之笔的危机解除，都让她对这个看似平凡的男人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他不简单。

    只是，他到底哪里不简单，姜语薇却说不上来。他的言行举止，都符合一个普通维护工的身份，找不出任何破绽。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变得有些草木皆兵？

    就在姜语薇暗自思忖之际，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却将陆衍再次推到了她的视线焦点。

    这日午后，正是工作最容易困倦的时候。星璨文化三十七层的茶水间内，几个不同部门的员工正端着咖啡杯，低声闲聊着最新的八卦和工作中的琐事。

    “听说了吗？孟大小姐今天又来我们公司了，据说是来谈什么品牌联名合作的。”一个市场部的年轻女孩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孟思妍？就是那个号称‘沪上第一时尚名媛’的孟思妍？她不是锋芒互娱霍总的商业伙伴吗？怎么会跟我们星璨谈合作？”另一个设计部的女孩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商场上的事情，分分合合多了去了。不过我听说啊，孟大小姐和我们姜总监，好像一直不太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