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轻处理？”林建国的心猛地一紧，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刘秘书，你的意思是……渊儿他……真的犯了错？”

    刘秘书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林先生，有些事情调查组还在调查，我也不方便多说。但是从目前掌握的一些情况来看林渊他……确实在一些问题上犯了比较严重的错误。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下去后果……恐怕会非常严重。”

    他故意将“后果”两个字说得很重，语气中充满了暗示。

    林建国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虽然坚信儿子是清白的，但连日来的打击和无助已经让他心中的那份坚定开始出现了一丝动摇。如果……如果渊儿真的因为年轻气盛或者一时糊涂犯了什么错……

    “那……那该怎么办？”林建国艰难地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秘书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与“恳切”：“林先生，赵董事长说了他念及与林渊的旧情，也考虑到林渊毕竟年轻，如果……如果林渊能够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深刻反省并且积极配合调查，争取宽大处理，那么赵董事长或许可以……利用他在集团内部的影响力帮忙斡旋一下，争取一个……相对较好的结果。”

    “主动承认错误？”林建国的心猛地一沉，他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他们这是要让渊儿……认罪！

    “是的，林先生。”刘秘书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循循善诱”，“俗话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林渊能够迷途知返主动承担责任，我相信公司和法律都会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的。这对他来说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林建国沉默了。他看着刘秘书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心中充满了愤怒与鄙夷。他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他们是要逼迫儿子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儿子身上！

    就在这时，刘秘书又从他那个精致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了林建国面前那张破旧的茶几上。

    “林先生，这是赵董事长的一点私人心意。”刘秘书微笑着说道，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赵董事长知道您夫人身体不好，家里经济上可能也有些困难。这点钱您先拿着给夫人看病，也算是……我们集团对林渊家属的一点人道主义关怀吧。”

    那信封很厚，鼓鼓囊囊的，不用打开林建国也知道里面装着的一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对于他这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这笔钱或许能够解燃眉之急，甚至能够让妻子的病情得到更好的治疗。

    但是这笔钱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林建国的心上！

    他明白了！这不仅仅是“慰问金”，这更是封口费！是逼迫他们就范的筹码！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从林建国的心底猛地窜了上来！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眼神中充满了不屈的火焰！

    “刘秘书！”林建国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异常洪亮，“你回去告诉赵承德！我儿子林渊没有犯错！他是被冤枉的！是被你们这群卑鄙小人陷害的！”

    他指着那个厚厚的信封厉声喝道：“这笔钱我们不要！我们林家虽然穷但我们有骨气！我们不会拿这种昧良心的钱！你们休想用这点臭钱就让我们出卖自己的儿子！休想让我们逼着他去承认那些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

    林建国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愤怒过！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在燃烧！

    刘秘书被林建国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退休工人竟然会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林先生，您……您别激动。”刘秘书的语气有些慌乱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我只是奉命行事，转达赵董事长的意思。您这样……恐怕对林渊并没有什么好处。”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

    “有没有好处我们自己清楚！”林建国毫不退让，眼神坚定地看着刘秘书，“我告诉你只要我林建国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会为我儿子讨回公道！我相信朗朗乾坤总有说理的地方！你们这些颠倒黑白、残害忠良的奸佞小人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说完他抓起桌上的那个信封狠狠地塞回到刘秘书的手中：“拿着你的臭钱给我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刘秘书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没想到自己这次“慰问”竟然会碰一鼻子灰。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建国，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寒意。

    “林先生，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刘秘书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转身带着一脸的阴沉快步离开了。

    看着刘秘书狼狈离去的背影，林建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感觉心中积郁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沉重的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这番举动虽然痛快，但也等于是彻底得罪了赵承德。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恐怕是更加严酷的打压和报复。

    社会的压力、儿子的失联、妻子的病重以及那只看不见的黑手……像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几乎要窒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就在林渊被内部调查的第七天，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却给他那颗早已沉入谷底的心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却又无比珍贵的曙光。

    那天下午林渊依旧被困在那个冰冷的病房里。这些天他经历了从愤怒、不甘到绝望、麻木的心路历程。苏晚晴的背叛、高飞的陷害、赵承德的虚伪像一把把利刃将他的心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弃子，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工具。

    就在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等待着最后审判的降临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依旧是那个国字脸男人和金丝边眼镜男人。但这一次他们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冰冷和不耐烦，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林渊，上面特批允许你和家里通一次电话。”金丝边眼镜男人开口说道，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和家里通电话？

    林渊的心猛地一颤，那双早已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父母的声音了？他不敢去想父母在得知自己的遭遇后会是怎样的伤心和绝望。

    “时间……只有五分钟。”国字脸男人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冰冷。

    五分钟……

    林渊知道这五分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被带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一部老旧的电话。两个调查组的人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身后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渊颤抖着手拿起了冰冷的听筒。他的手指在拨号盘上犹豫了许久才艰难地按下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嘟嘟”地响了几声，然后被接通了。

    “喂……哪位？”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那是父亲林建国的声音，但此刻却充满了疲惫与沙哑，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爸……是我……”林渊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眼泪在一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

    “渊……渊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电话那头的林建国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激动。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个虚弱而焦急的女声：“渊儿……是渊儿吗？快！快让我跟渊儿说话！”

    是母亲！

    林渊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渊儿……我的渊儿……你……你还好吗？他们……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穿暖和？”电话那头张秀兰的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儿子最深切的担忧与牵挂。

    听到母亲这虚弱而担忧的声音，林渊再也忍不住了，积压在心中多日的委屈、愤怒、绝望以及对父母的愧疚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紧紧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那豆大的泪珠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打湿了他的衣襟。

    “妈……我……我没事……”林渊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那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却早已出卖了他，“我……我挺好的。你们……你们别担心我。”

    “傻孩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没事……”张秀兰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渊儿，你告诉妈你到底有没有做那些……那些电视上说的事情？妈不相信……妈不相信我的渊儿会做那种坏事……”

    “妈，我没有！”林渊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起来，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公司、对不起良心的事情！我是被冤枉的！你们要相信我！”

    “我们相信你！我们当然相信你！”林建国在一旁抢过电话，声音哽咽地说道，“渊儿，你爸妈这辈子没啥大本事，但我们知道我们的儿子是个好孩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爸……妈……”林渊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在经历了那么多的背叛与冷漠之后，父母这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照进了他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渊儿，你听着。”林建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坚强！你都要挺住！千万不要做傻事！知道吗？你妈……你妈她身体不好，她不能再受刺激了。你要是为了我们也一定要好好活着！真相……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嗯！爸，我知道！”林渊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你们……你们也要保重身体，特别是妈一定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等我……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好好孝敬你们。”

    “好……好……我们都好……”张秀兰的声音再次传来，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不舍，“渊儿，你在里面……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时间到了！”身后传来国字脸男人冰冷的催促声。

    五分钟竟然如此短暂。

    林渊的心猛地一紧。他还有好多话想对父母说，他想告诉他们自己有多么爱他们、多么想念他们。

    “爸！妈！我爱你们！你们一定要等我！”林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话筒喊道。

    “渊儿！我们也爱你！我们等你回来！”电话那头传来父母同样哽咽而不舍的声音。

    然后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