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她的大脑，因为这剧烈的认知冲突，而陷入短暂宕机的瞬间，她看到了……林夜。

    她看到了那个被她亲自送进这里，被她定义为“重度精神病患者”“关键调查对象”的少年。

    他正静静地站在走廊的尽头，站在一片黑暗与狼藉之中。

    他依旧是那副单薄的模样，但此刻，在他那被鲜血与死亡映衬的背景下，他身上散发出的，却是一种苏沐晴从未见过的超然而又冷酷的气质。

    他不像是一个病人。

    他更像是一个刚刚结束了一场狩猎的冷酷的君王！

    他就像是这场血腥炼狱的中心，是风暴的中心眼。周围的一切，都在混乱，唯有他，是绝对的静止，绝对的掌控者！

    苏沐晴的视线，下意识地，从林夜的身上，转移到那具散发着焦臭味的刚刚倒下的猎犬尸体上。

    她看到了那怪物眼睛上那个细小的被电弧贯穿的孔洞。

    她看到了那怪物庞大的身躯，和它周围，那一片狼藉的地面。

    一个荒谬到让她自己都想发笑的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她的思维

    难道……

    是……他干的？

    不！这不可能！他只是一个病人！他手无寸铁！他怎么可能……

    苏沐晴的理性，还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但紧接着，她看到了林夜的下一个动作。

    只见林夜的目光，冷冷地扫向了院子外面，那个被兜帽遮蔽了面容的为首的黑袍人。

    然后，他抬起了手，对着那个方向，遥遥地，虚空一指。

    这一次，他没有念出任何敕令。

    但苏沐-晴却清晰地看到，一缕比之前更加凝实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金色光芒，在他的指尖，一闪而逝。

    一股无形的充满了威严与驱逐意味的能量波动，瞬间扫过全场！

    那些原本还在疯狂攻击互相撕咬的病人，在这股金色波动的扫荡下，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猩红与狂乱，竟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下去！

    他们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周围的血迹与混乱，仿佛大梦初醒一般，脸上露出了迷茫与后怕的神情，不少人甚至当场崩溃，抱着头痛哭起来。

    仅仅是一指！

    就压制了席卷全院的由精神毒素引发的集体狂乱！

    这一幕，当场压倒了她那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她手中的那把92式手枪，那把曾给予她无数安全感代表着秩序与法律的武器，在这一刻，仿佛瞬间变得轻飘飘的，像一个毫无意义的冰冷的铁疙瘩。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调查。

    想起了那些被她归类为“精神病人幻觉”的关于“影子怪物”的离奇报告。

    想起了秦老那不同寻常的平静，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有些事，眼见，也未必为实。但有些事，你看不见，它却真实存在。”

    原来……

    原来，那些都不是幻觉！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这些……非人类的“怪物”！

    而林夜……

    他不是疯了。

    他只是……能看到一个，我们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更加真实也更加恐怖的世界！

    苏沐晴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理性思维，与眼前所见的一切，正在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的战争！但她知道，这场战争，她的理性，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她看着林夜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超然冷酷仿佛凌驾于凡尘之上的独特气质，看着他对那些怪物的那种摧枯拉朽般的“驱魔”过程……

    她终于明白，林夜所做的，不是暴力，不是攻击。

    那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净化！是秩序，对混乱的讨伐！是光明，对黑暗的驱逐！

    他，不是病人。

    他，是在战斗！

    在林夜那雷霆万钧般的两击，彻底镇压并轰杀了当场最为凶悍的两头“腐臭猎犬”之后，大厅内那令人窒息的混乱，曾出现过一个长达十几秒的诡异的停滞。

    然而，这短暂的用绝对暴力换来的平静，不过是更大风暴来临前，那令人心悸的短暂的喘息。

    院落之中，那个始终被深邃兜帽遮蔽着面容的低语教派江城小头目，对于自己精心召唤出的两头强大仆役被瞬杀，似乎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愕或愤怒。

    透过“虚空之眼”，林夜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片隔绝一切窥探的黑暗兜帽之下，那双非人的眼眸，只是饶有兴致地，朝着林夜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不带杀意，不含愤怒，有的，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仿佛生物学家在观察一只行为奇特的有趣的实验样本般的冷漠与审视。

    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从来都不是与某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拥有净化力量的“土著”进行正面交锋。

    他是邪神的使徒，是混乱的传播者。

    他的使命，是完成仪式，打开更稳定的通路，将主人的恩赐 也就是更多的更强大的虚界生物，投放到这个脆弱而美味的人类世界！

    “以汝之血肉，为祭品……”

    “以汝之恐惧，为坐标……”

    那古老而邪恶的不属于人间的吟唱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高亢更加狂热！

    他高举着那双干枯如柴的手，十指以一种诡异的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着，仿佛在拥抱某个无形的存在。

    随着他吟唱的加速，他脚下那道被撕裂的空间裂缝，那道通往虚界腐烂深渊的传送门，猛然间，剧烈地膨胀开来！

    原本只有一人多高的裂缝，在几个呼吸之间，便扩张到了足有三四米宽五六米高，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巨兽之口！

    腥臭的气息，如同海啸般，汹涌而出！

    “嗷呜 ！”

    “嗷 ！！”

    伴随着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咆哮声，一头两头三头……足足五头体型更加庞大气息更加凶悍的腐臭猎犬，争先恐后地，从那扩张的黑暗之口中，猛然窜出！

    它们的身躯，比之前那两头，还要大上一圈，身上的脓包更加密集，流淌下的脓液，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妖异的绿色，腐蚀性显然更强！

    其中一头的背脊上，甚至还长出了一排锋利的如同刀刃般的骨刺，使其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

    这五头新出现的猎犬，加上之前那头被“镇魂印”重创但并未死去的猎犬，总共六头来自地狱的怪物，在黑袍头目的无声指令下，猩红的兽瞳，瞬间锁定了大厅内所有的活物！

    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幸存者们的心头。

    “不……不要……”

    那名被林夜救下的年轻护士，刚刚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这更加恐怖更加令人崩溃的一幕，她眼中的光芒，再度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开火！自由开火！阻止它们！”

    苏沐晴那因为震惊而短暂宕机的大脑，在看到新出现的怪物群后，被一名特警队员的惊呼声瞬间拉回了现实。作为现场最高指挥官的本能，让她在第一时间，下达了最果断的指令！

    砰！砰！砰！砰！

    一瞬间，清脆的92式手枪射击声，与79式冲锋枪那沉闷而富有节奏感的“哒哒”声，响彻整个大厅！

    数十发灼热的子弹，组成了一道密集的金属风暴，呼啸着，射向了那几头正准备冲入人群的腐臭猎犬！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身经百战的特警队员，都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些足以在五十米内，轻易射穿砖墙撕裂钢板的子弹，在击中腐臭猎-犬那腐烂的看似柔软的皮肤时，却发出了“噗噗噗”的如同射入了一块巨大橡胶轮胎中的沉闷声响！

    子弹，的确是射进去了。

    但是，毫无作用！

    它们仅仅是在怪物的身上，留下了一个个并不算深的弹孔，黑色的腥臭的血液，从弹孔中渗出，但对于这些庞大的由纯粹虚界能量构筑而成的怪物来说，这种程度的物理伤害，就如同被蚊子叮了几口一般，非但没能阻止它们，反而彻底激怒了它们！

    “嗷 ！！！”

    一头猎犬被数发子弹集中了面部，它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然加速，化作一道腥臭的残影，直接撞向了特警们用防爆盾牌组成的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

    “顶住！！”

    一名身材魁梧经验丰富的老特警，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手中的盾牌之上！

    “砰 ！！！”

    一声巨响！

    那面由高强度合金打造足以抵御寻常车辆撞击的防爆盾牌，在与腐臭猎-犬的正面冲撞中，竟如同纸糊的一般，从中间，被那锋利的布满了污秽能量的利爪，硬生生地撕裂开来！

    巨大的冲击力，无可阻挡！

    那名老特警闷哼一声，整个人连同那面破碎的盾牌，都被狠狠地撞飞了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砸在地上，当场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