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月怀里揣着那些凝聚了她无数心血的设计图纸，脸上带着礼貌而略显稚嫩的微笑，一次次地向那些工厂老板们阐述着自己的设计理念和对未来市场前景的展望。她试图用自己超越时代的眼光和对时尚的理解，去打动这些习惯了按部就班、仿制生产的从业者。

    然而，现实往往比想象中更加骨感。

    “小姑娘，你这图画得是好看，花里胡哨的，但真要做成衣服，能穿出去吗？”一个穿着汗背心、摇着蒲扇的作坊主，眯着眼睛打量着姜念月手中那张色彩明艳的连衣裙设计稿，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信任，“我们这儿做的都是实在衣服，耐穿，好卖。你这种太‘洋气’的款式，在我们这小地方，怕是没人敢穿哦。”

    “重新打版？那多麻烦啊！还要专门买你说的那些什么雪纺、蕾丝的面料，成本太高了！”另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厂长，一边用沾着油污的手指翻看着姜念月的设计稿，一边连连摇头，“我们都是直接照着市面上卖得好的样子仿，省事，保险！你这个，万一做出来卖不掉，我们可担不起这个风险。”

    更有甚者，对姜念月一个年轻女学生搞服装设计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质疑。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服装设计？是不是在杂志上看了几张画片，就觉得自己能当设计师了？”一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戴着粗金链子的老板，上下打量着姜念月，眼神轻佻而不屑，“我跟你说，做生意可不是过家家，你这些想法太异想天开了。我们厂里忙得很，没工夫陪你瞎折腾。”

    这些质疑、不屑、甚至带着几分轻蔑的目光和话语，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姜念月的心上。她精心准备的说辞，往往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被对方不耐烦地打断。她对未来时尚趋势的精准预判，在这些只顾眼前利益的工厂老板眼中，不过是天方夜谭。

    一连几天下来，姜念月跑了不下十几家工厂和作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愿意认真倾听她想法、并给予她机会的合作伙伴。她带来的那些设计稿，依旧只是躺在纸上的美丽图案，无法变成现实。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往往很骨感。要将一张张漂亮的设计稿，真正变成可以穿在身上、摆在货架上销售的成衣，并进行后续的批量生产，中间还有一条漫长而艰难的道路要走。

    首先是面料采购。她设计的服装款式多样，对各种面料的质感、垂坠度、色泽都有着严格的要求。而当时国内的面料市场，品种相对匮乏，质量也参差不齐，要想找到完全符合自己设计要求的理想面料，并非易事。

    其次是版型制作。好的设计需要精准的版型才能完美呈现。服装打版是一门技术活，需要经验丰富的版师根据设计稿和人体尺寸，制作出精确的纸样。一个好的版师，对于一件衣服最终的呈现效果，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寻找合适的服装加工厂进行代工生产。她目前只是一个在校大学生，不可能自己投资建厂。唯一的途径就是找到愿意承接小批量订单、并且工艺水平过关的服装加工厂进行合作。

    这些问题，对于还是学生的姜念月来说，无疑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挑战。她手里虽然有一些积蓄，但与开办工厂或者进行大规模生产所需的资金相比，依旧是杯水车薪。而且，她没有任何行业经验和人脉资源。

    但姜念月骨子里就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她坚信，自己的设计理念是超前的，自己的眼光是准确的。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这些服装一旦面市，一定能够打开市场，获得成功。

    于是，她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寻厂之路”。

    她利用周末和课余时间，骑着一辆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自行车，跑遍了学校周边以及市区的一些小型服装加工厂。那些工厂大多规模不大，隐藏在七拐八弯的巷弄里，条件也比较简陋。有的只有几台缝纫机，十几个工人，有的则稍微大一些，能有几十号人。

    她拿着自己精心绘制的设计稿，一家家地去敲门，去推销自己的设计理念，希望能找到愿意承接她小批量订单的厂家。

    这个过程，充满了挫折和冷遇。

    很多工厂老板，一看到她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学生，脸上便露出了不信任的神色。当他们听姜念月介绍那些在他们看来有些“奇装异服”的设计时，更是连连摇头。

    “小姑娘，你这些衣服，太花哨了，不好卖的。”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胖老板，叼着烟，斜睨着姜念月的设计稿，不屑地说道，“我们厂做的都是大众款，好走量。你这种，做出来卖给谁去啊？”

    “而且，你这设计图画得是好看，但真要做成衣服，又是垫肩又是收腰的，工序复杂得很，我们工人做不惯。再说了，你这订单量也太小了，才几十件，我们开一次机都不够本钱的。”另一个面容精瘦的厂长，一边翻看着她的图纸，一边挑剔地说道。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吧，做生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等你毕业了，有钱了，再来谈合作也不迟。”更有甚者，直接把她当成了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言语间带着几分敷衍和嘲讽。

    一次次的碰壁，一次次的被拒绝，换作其他人，可能早就心灰意冷，打退堂鼓了。但姜念月没有。她知道，创业之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每一次的拒绝，都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要成功的决心。

    她将那些工厂老板提出的问题和顾虑一一记在心里，回来后仔细分析，不断完善自己的沟通方式和合作方案。她甚至开始自学一些基础的服装打版和缝纫知识，以便能更专业地与工厂方面沟通。

    她就像一棵顽强的小草，在风雨中摇曳，却始终挺直着腰杆，努力地向上生长。她坚信，只要坚持下去，总会遇到那个懂得欣赏她的设计、愿意给她机会的“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