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柳管家招供
发布:2025-12-05 16:33 字数:3205 作者:金粟盈
大理寺,天牢。
这里是整个京城最阴森、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息,冰冷的石壁上,似乎还回响着无数囚犯绝望的哀嚎。
被生擒的太尉府管家柳安,此刻正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刑讯室的十字架上。他早已没有了往日在太尉府作威作福时的嚣张气焰,一张脸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他本以为,自己背靠太尉府和太后这两座大山,即便东窗事发,也总有转圜的余地。却没想到,摄政王的手段,竟然会如此的雷霆万钧,如此的不留情面!
大理寺卿钱穆,一个面容清瘦,眼神却锐利如鹰的中年官员,正端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他看似悠闲,但那双偶尔扫向柳安的眼睛,却带着一股子能看透人心的寒意。
“柳管家,”钱穆放下茶杯,声音平淡无波,“本官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也知道,进了我这大理寺的天牢,就没有撬不开的嘴。你是想自己老老实实地交代,还是想……尝尝本官为你准备的那些‘新茶点’?”
柳安闻言,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知道,大理寺的那些刑具,足以让最硬的汉子都变成一滩烂泥。他不想死,更不想受那生不如死的折磨。
况且,他很清楚,事已至此,太尉大人为了自保,是绝对不可能再来救他的。他不过是一颗……被随时可以牺牲掉的弃子罢了。
在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驱使下,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我……我说……我全都说……”他声音嘶哑地哭喊道,将柳承宗如何与淮南私盐贩子勾结,如何利用漕运偷梁换柱,如何将私盐贩卖给北狄换取战马,甚至是如何将巨额的利润输送给太后一党的种种罪行,都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争先恐后地全部招了出来。
“大……大人……小的……小的还知道一件天大的秘密!”柳安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墙壁外的鬼神听了去,“太尉大人他……他除了贩卖私盐,似乎……似乎还与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有来往!小的曾无意中听到,太尉大人称呼那个组织的联络人为……‘梅使’!而且……而且他们之间传递消息,用的都是一种……一种绣着梅花图案的特殊信笺!”
梅花!
当这个词从柳安口中吐出时,一直在屏风后旁听的离湛,瞳孔骤然收缩!
他与姜梨若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与凝重!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柳承宗这个看似只是贪婪愚蠢的国舅,竟然也与那个如同梦魇般、笼罩在他们心头的“梅花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离湛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瞬间被拨动到了极致。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对着屏风外的钱穆,用内力传音,下达了指令。
钱穆立刻会意,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柳安!你此话当真?!那‘梅花组织’究竟是何来历?你还知道些什么?速速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官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安被他这声断喝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哭喊道:“大人饶命!小的……小的所知也极为有限啊!那个组织神秘无比,太尉大人每次与他们接触,都屏退了所有下人,极为小心。小的也只是……有一次在为太尉大人整理书房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封他们往来的信件,才知道了‘梅使’这个称呼和那个梅花印记。”
“那信件现在何处?”离湛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被……被太尉大人当场就烧毁了。”柳安沮丧地说道。
一个月后。
天光未亮,晨钟的余音尚在紫禁城厚重的宫墙间回荡。一层薄薄的、带着刺骨寒意的晨雾笼罩着一切,让那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与朱红色的宫墙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肃杀的意味。
金銮殿内,百官齐聚。与往日早朝前那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的景象截然不同,今日的大殿,静得几乎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与揣测,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在那个身着玄色亲王蟒袍、独自静立于百官之首的身影之上。
摄政王离湛。
他依旧是那副冷峻淡漠的模样,身姿挺拔如渊渟岳峙的青松,仿佛昨日那道由太后亲颁、申斥他“擅杀朝臣、意图谋逆”的懿旨,于他而言,不过是拂过衣袍的一缕微风。然而,只有站在他身侧,同样神情凝重、掌心微微冒汗的安远侯慕清昼才能察得,离湛那藏于宽大袖袍之下的手,正以一种极细微的频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腰间那块代表亲王身份的龙纹玉佩。
那是他内心杀意与决断交织到极致的表现。他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对方入瓮,今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龙椅之上,病痛缠身,穿着一身与他瘦瘦身躯不太相称的明黄色龙袍,脸紧绷,正襟危坐。他瘦弱的肩膀上,似乎正扛着整个王朝的重量。而在他身旁那道明黄色的珠帘之后,宣懿太后如同往常一般安坐于帘子后面,只是今日,那珠帘之后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往日的慈和与威严,而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阴沉与志在必得。
太后一党的官员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御史大夫张承立刻出列,手捧象牙笏板,声色俱厉地奏道:“启奏陛下、太后娘娘!臣,御史大夫张承,弹劾摄政王离湛!其身为皇亲,不思辅佐君上,安抚社稷,反倒结党营私,擅杀朝臣,昨日竟公然带兵闯入太尉府,逼死柳府管家柳安,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恳请陛下与太后娘娘为天下主,为朝廷纲纪主,立刻削其王爵,收其兵权,下天牢议罪,以正国法!”
张承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十数名官员立刻齐刷刷跪倒一片,同声附和:“臣等附议!恳请陛下、太后娘娘严惩摄政王,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声势浩大,咄咄逼人。这便是太后准备的雷霆一击,要在朝会开始的瞬间,就将离湛钉死在罪人的位置上。
宣懿太后在珠帘后发出一声满意的冷哼,正要开口附和,将此事彻底定性。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谁也未曾料到的人动了。
须发皆白,身形虽然因病初愈而略显清瘦,但一双老眼中却燃烧着足以焚尽奸佞的熊熊烈火的帝师秦伯安,在儿子、现任国子监祭酒秦少游的搀扶下,一步一步,颤巍巍地走出了文官的队列。
他这一出列,整个大殿的喧嚣瞬间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这位三朝元老、天下文宗的身上。他不仅仅是帝师,更是大周朝文官集团的精神领袖,他的分量,无人能及。
宣懿太后那藏于珠帘之后的凤眸,骤然一缩!她明明得到消息,秦伯安病入膏肓,已是油尽灯枯,怎会……
秦伯安没有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用黄绫精心包裹着的奏折,然后,对着龙椅的方向,缓缓地,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仿佛跪下的不是他的身躯,而是他一生所坚守的、为国为民的风骨与道义。
“老臣,前帝师秦伯安,有本启奏!”
他的声音,因为年迈与激动而微微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属于当世大儒的浩然正气!
“老臣,于病榻之上,侥幸得苍天垂怜,得以窥见一丝天机,更得故人相托,揭开一桩尘封了二十年之久、足以动摇我大启国本的……惊天血案!”
话音未落,满朝哗然!弹劾摄政王的风向,竟被他一句话硬生生扭转!
太子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阴柔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秦伯安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他缓缓地,展开了手中的那份万言奏折,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此刻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明与愤怒。
“二十年前,镇国公府满门忠烈,一夜之间,被冠以‘谋逆’之名,惨遭血洗!此案,看似铁证如山,实则……乃是奸佞构陷,伪造证据,其用心之险恶,手段之毒辣,罄竹难书!”
他一开口,便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那桩早已被列为禁忌的陈年旧案!
“老臣,当年身为户部尚书,曾奉先帝之命,彻查漕运。期间,便已发现朝中有人与淮南私盐贩子勾结,中饱私囊,其账目之巨,流向之诡,皆令人触目惊心!老臣本想彻查到底,却不想,线索查到一半,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掐断,所有卷宗,一夜之间,尽数‘失火’焚毁。而那之后不久,素来与老臣政见相合,同样主张严查此事的镇国公,便出事了!”
“如今,老臣终于得以将这两桩看似无关的旧案,串联起来!那便是,当年构陷镇国"国公府的奸佞小人,与如今依旧在暗中操纵私盐贸易、蛀空我大启国库的国之巨蠹,根本就是……同一伙人!”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道明黄色的珠帘,直刺向那背后端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