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如同泼墨，浓稠得化不开。沈清和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抱着一个抱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陆离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眉头紧锁，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时不时停下来拨通一个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喂，老九，是我，陆离。”他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帮我查个事儿，关于城南那片老城区，特别是临江路那几栋新翻修的公寓楼，对，就是以前的老楼改建的……”

    沈清和默默地听着，心中既有感激，也有一丝惶恐。她知道陆离正在动用他那些“非官方”的渠道，那些游走在城市边缘，对各种奇闻异事、隐秘历史了如指掌的特殊人群。这种感觉，就像是主动掀开了一块看似平静的幕布，去窥探其后可能隐藏着的狰狞与不堪。

    挂断一个电话，陆离又迅速拨通另一个。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他那线条流畅的下颌也绷得越来越紧。沈清和能感觉到，每一次通话，都像是在迷雾中摸索，试图抓住一丝微弱的光。

    “怎么样？”每当陆离放下手机，沈清和都会忍不住追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陆离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沉重：“有点眉目，但都指向一些零散的传闻，不成系统。有人说那片地方以前风水不好，有人说闹过鬼，但具体是什么，都语焉不详。”他顿了顿，看向沈清和，眼神里带着一丝安抚，“别急，我有个朋友，他认识一位专门研究本地历史的老前辈，据说对老城区的掌故秘闻知道得特别清楚。我已经托他联系了，希望能有点有价值的线索。”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沈清和坐立不安，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公寓里那些诡异的片段：摇晃的吊灯，冰冷的触感，镜子里一闪而过的陌生女人，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她甚至不敢再去看那面镜子，总觉得那后面连接着一个未知的、充满恶意的世界。

    终于，在第二天下午，陆离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接听时，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一丝，随即又变得更加严肃。

    “好，我知道了，地址发给我。我们马上过去。”陆离挂断电话，看向沈清和，深吸一口气，“联系上了。那位老先生姓方，以前是报社的记者，专门跑社会新闻和地方史料的。我朋友说，方老先生对我们问的那栋公寓楼，似乎有点印象。”

    沈清和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一种莫名的预感让她手心微微出汗。

    按照地址，两人驱车来到了一处安静的老式居民小区。方老先生的家在一栋略显陈旧的单元楼里，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旧书报的气息。

    敲开门，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身形清瘦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布衬衫，手中还拿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

    “你们是……陆离介绍来的？”方老先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声音略带沙哑，却透着一股沉稳。

    “方老先生您好，我是陆离，这是我的朋友沈清和。”陆离礼貌地颔首，语气带着敬意，“冒昧打扰，是想向您请教一些关于城南临江路那片老房子的事情。”

    方老先生闻言，眼神微微一动，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他侧身让开：“进来坐吧，外面热。”

    房间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四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书籍和泛黄的资料夹，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书卷气和岁月沉淀的味道。

    落座后，方老先生给他们各倒了一杯热茶，袅袅的茶香暂时驱散了沈清和心中的一丝寒意。

    “临江路那片……”方老先生呷了口茶，目光悠远，“你们具体想问哪一栋？”

    “就是现在新翻修后，叫‘江畔雅居’的那几栋公寓楼，特别是靠近江边的那一栋。”沈清和抢在陆离之前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

    方老先生听到“江畔雅居”这个名字，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随即放下茶杯，缓缓道：“‘江畔雅居’……呵，现在的开发商，起名字倒是会取巧。那地方啊，以前可不叫这个。”

    沈清和与陆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

    “那……那以前是什么？”沈清和追问道。

    方老先生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某些不愿轻易触碰的往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旧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栋楼，你们说的那栋，如果我没记错，”方老先生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特有的沧桑感，“在几十年前，大概是四五十年前吧，它不是普通的居民楼。”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带着一丝探究：“它是当时本地一所女子学院的宿舍楼，那所学院，叫做‘静雅女子学院’。”

    “静雅女子学院？”沈清和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莫名地一紧。这个名字听起来温婉娴静，却让她联想到了公寓里那些冰冷诡异的气息，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陆离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敏锐地察觉到，方老先生接下来说的，恐怕才是关键。

    方老先生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既有回忆的怅惘，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是的，静雅女子学院。在当时，也算是本地一所小有名气的私立女校，培养了不少知书达理的女学生。”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景象，“那栋宿舍楼，是学院里最新、条件也最好的一栋，临江而建，风景很好。”

    “那后来呢？”陆离沉声问道，他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方老先生叹了口气，原本还算明亮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后来……后来出事了。”沈清和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屏住呼吸，等待着方老先生接下来的话。

    “大约在四十多年前，也可能是将近五十年前，具体年份我记不太清了，毕竟年代久远。”方老先生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静雅女子学院’的那栋新宿舍楼里，发生了一起……一起非常轰动的集体失踪案。”

    “集体失踪案？”沈清和失声低呼，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陆离的胳膊，指尖冰凉。

    陆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冷静，但他的脸色也同样难看。

    第二十一集 集体失踪案

    方老先生的脸色在午后透过窗棂的光影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缓缓点头，语气沉重得像压着一块巨石：“是的，集体失踪。当时，有多名女学生，就在那栋宿舍楼里，一夜之间，神秘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沈清和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这八个字，像是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进了她的心脏。她想起了公寓里那面镜子，想起了那些模糊的身影，难道……

    “当时这件事闹得非常大，至少在内部是这样。”方老先生继续说道，他的声音仿佛也染上了当年的恐慌与不解，“你想想，一所女子学院，一夜之间失踪了那么多年轻女学生，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家长们都疯了，天天堵在学院门口和警察局要人。”

    “警方介入调查了吗？”陆离追问，他能想象到当年的混乱和恐慌。

    “当然介入了。”方老先生苦笑一声，“市局派了最得力的干探，把那栋宿舍楼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是掘地三尺。但是，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那些女孩子，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打斗痕迹，没有求救信号，甚至连她们是怎么离开宿舍楼的都不知道。宿舍楼当时管理也算严格，晚上是会上锁的。”

    沈清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让她浑身发冷。她所住的公寓，曾经发生过如此诡异离奇的案件，那些失踪的女学生，她们到底去了哪里？

    “因为案件的性质实在太过恶劣，也太过离奇，加上调查迟迟没有进展，官方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社会恐慌，最后……就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方老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唏嘘，“对外宣称是那些学生因为各种私人原因自行离校了，并且很快就将‘静雅女子学院’整个迁走了，迁到了城郊一个新建的校区。”

    “那栋宿舍楼呢？”沈清和声音干涩地问。

    “那栋宿舍楼，”方老先生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语气幽幽，“在学院迁走之后，就被彻底封存了起来。大门紧锁，窗户也用木板钉死，很长一段时间都荒废在那里，阴森森的，周围的居民都不敢靠近，都说那楼不干净，闹鬼。”

    “闹鬼……”沈清和的嘴唇翕动着，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魔咒，印证了她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陆离的脸色也异常凝重，他看着方老先生，问道：“那这栋楼是什么时候又被重新启用的呢？我们查到的资料显示，它是近些年才被地产商收购，然后修缮分割成单元公寓对外出租的。”

    方老先生点了点头：“没错。大概是十多年前，城市发展，地价上涨，那块地皮又被开发商看中了。他们大概是觉得时间隔得够久了，当年的事情也早就没人记得了，于是就低价收购了那栋废弃的宿舍楼和周边的地块。然后就是你们知道的，重新进行了大规模的装修和改造，分割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单元公寓，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就这么对外出租了。”

    老记者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是想润湿一下干涩的喉咙，也像是想平复一下因回忆而翻涌的心绪。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切割出几道光柱，却丝毫无法驱散弥漫在沈清和与陆离心头的寒意。

    原来，她所居住的那个看似温馨明亮的公寓，竟然有着如此惊悚可怖的过去。那面诡异的镜子，那些若有若无的声响，那些冰冷的触感，还有镜中那个模糊不清的女人身影……难道，她们就是当年失踪的女学生？她们并没有离开，而是以另一种方式，一直被困在那栋楼里？

    这个发现，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了沈清和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她看向陆离，发现他的脸色也同样苍白，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方老先生看着他们两人的反应，轻轻叹了口气：“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当年我也是个刚入行不久的小记者，跟着前辈跑这个新闻，也是后来听一些老警员私下里说起，才知道一些内情。官方的档案里，恐怕早就把这件事抹得干干净净了。”

    “谢谢您，方老先生。”陆离站起身，郑重地向方老先生道谢，“您提供的这些信息，对我们非常重要。”

    沈清和也勉强撑着站起来，声音还有些发飘：“是啊，方老先生，太感谢您了。如果不是您，我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些。”

    方老先生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只是，年轻人，我看得出来，你们问这些，恐怕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吧？”他的目光在沈清和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带着一丝关切和了然。

    沈清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陆离适时地开口道：“我们只是对一些地方的旧闻比较感兴趣。今天真是打扰您了。”

    告别了方老先生，两人走出那栋旧居民楼，外面的阳光灿烂依旧，车水马龙的街道也充满了生活气息。但沈清和却觉得浑身发冷，仿佛那些阳光都照不透她心中的阴霾。

    坐进车里，陆离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转头看着沈清和，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清和，你……”

    “陆离，”沈清和打断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那栋楼……我的公寓……就是当年的女生宿舍，对不对？那些失踪的女学生，她们……”

    她不敢再说下去，那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思绪。

    陆离的表情凝重到了极点，他伸手握住沈清和冰凉的手，沉声道：“现在看来，可能性非常大。这栋公寓楼，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沈清和的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仿佛能看到，在那个光鲜亮丽的公寓楼深处，在那些被粉饰一新的墙壁之后，隐藏着数十年前的秘密和无数无辜少女的绝望。而她，就住在这个被诅咒的地方，日夜与那些不散的阴魂为邻。

    不寒而栗。

    这四个字，此刻无比清晰地印在了沈清和与陆离的心头。他们知道，他们已经触碰到了一个被尘封已久的巨大秘密，而这个秘密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