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院子里，只剩下林穗一个人，和灶膛里那簇跳动的小小火焰。

    夜深了，山里的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这个破败的厨房，吹得人身上阵阵发冷。林穗的脚踝，在夜色的寒气中，又开始隐隐作痛。疲惫，像是潮水一般，一股股地侵袭着她的神经。

    有好几次，她都困得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但她都强撑着，用冷水洗脸，或者狠狠地掐自己一把，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就那么静静地守着，守着那簇微弱的火焰，守着她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东方的天际，再次泛起那熟悉的鱼肚白时，灶膛里的湿气，终于被彻底烤干了。

    林穗用手摸了摸灶台的内壁，入手处，已经是一片温热而干燥的触感。

    成功了！

    她那颗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一股巨大的疲惫感袭来，她几乎是立刻就瘫倒在了灶台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林穗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给唤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搬回了屋里的床上，身上还盖着那床破旧的薄被。

    而院子里，林大山正蹲在新灶台前，锅里煮着他们昨天采回来的荠菜，混合着糙米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

    “醒了？”林大山看到她醒来，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像个得了糖吃的孩子，“大妞，你快来看！你这个新灶台，真是神了！”

    林穗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只见林大山正兴奋地指着灶台。

    “你看，我才放了这么一小把柴火，这锅水，‘咕噜咕噜’地，一会儿就烧开了！比以前那破灶，快了不止一半！而且你看这火苗子，全都老老实实地在锅底下烧，一点都不往外跑！省柴火，真是太省柴火了！”

    林大山一边说，一边还像献宝似的，指着旁边那个小灶口上温着的一锅热水。

    “还有这儿！这边都没放柴火，就靠那大锅里跑过来的热气，就把这一锅水给烧得烫手了！哎哟喂，真是神了！神了！”

    他看着这个新灶台，满眼的惊叹和佩服，那表情，就好像在看什么绝世的宝贝。他对女儿，是彻底地、完完全全地服气了。

    林穗看着父亲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中的疲惫，一扫而空。所有的辛苦，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值得。

    有了这个高效的工具，她的计划，终于可以正式实施了。

    早饭过后，林穗立刻就开始了她最重要的工作——熬制药膏。

    她先将昨天提纯出来的、还带着些微湿润的精盐，放在锅里，用小火慢慢地焙干，然后小心地装进那个洗干净的盐罐里。看着那满满一罐的、雪白的盐，林穗的心里，充满了富足的喜悦。

    接着，她将另一口锅洗刷干净，放在了主灶口上。

    她将昨天捣烂的、带着浓郁草药香气的紫花地丁泥，倒进了锅里，然后加入少量的、刚好没过药泥的清水。

    一切准备就绪，她坐在灶台前，开始专心致志地控制火候。

    她不断地调整着风箱口的进风量，让灶膛里的火焰，始终保持着一种温而不燥的、最适合熬煮药材的文火状态。

    很快，随着温度的升高，锅里的药汁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细小的气泡。一股更加浓郁、也更加奇特的药香，从锅里弥漫开来，飘满了整个院子。

    这股味道，带着草木的清新，又夹杂着一丝丝的苦涩，闻起来，却 莫名让人感到心安。

    林穗手持一个木铲，小心翼翼地、不停地在锅里搅动着，防止药泥粘锅。她的神情，专注而虔诚，像一个正在进行神圣仪式的祭司。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锅里的药汁，在文火的慢慢熬煮下，变得越来越粘稠，颜色也从最开始的草绿色，慢慢地变成了深邃的、如同墨玉一般的墨绿色。

    当最后一丝水分被蒸发，锅里的药泥，终于变成了色泽油亮、质地粘稠的药膏时，林穗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药膏，用木铲刮出来，盛在一个干净的破陶碗里。

    看着碗里这凝聚了自己无数心血的、墨绿色的救命药膏，她那颗疲惫的心，终于彻底地安定了下来。

    她将药膏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准备留着给自己那依旧红肿不堪的脚踝敷上。

    而另一部分……

    她的目光，穿过袅袅升起的水汽，越过院子，投向了里屋那扇，始终紧闭着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