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就好。”方菲似乎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有什么情况，或者想起任何可疑的线索，第一时间联系我。记住，不要私自行动！你的安全最重要。”

    温克嗯了一声，忽然话锋一转，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也要多加小心。既然你们成立了专案组，就意味着你们也成了‘九龙会’的眼中钉。他们既然敢杀警察，就不会在乎多杀一个。尤其是你，方大警官。”

    这一次，轮到方菲愣住了。她没想到温克会反过来提醒自己。看着他平静却无比认真的眼神，她心中某个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这种在生死危机中滋生出的相互关切，像一根无形的线，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起了一种超越普通朋友的联系。

    “我……我知道了。”方菲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避开温克的目光，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可是警察，他们想动我，没那么容易。行了，话带到了，我得走了，队里还一堆事呢。”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聚宝阁。

    温克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风铃声彻底平息，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敛去，重新被一层冰霜所覆盖。他拿起柜台上的一块镇纸，那是一块清代的和田青玉，入手冰凉。

    方菲，谢谢你的好意。但有些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

    夜幕再次降临。

    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被高楼大厦吞噬，整座城市被华灯点亮时，聚宝阁的店门也悄然关闭。

    温克没有开灯，只是独自坐在黑暗中，耐心地等待着。今晚，是计划的关键。

    临近午夜，后门再次被敲响，这次的节奏沉稳而规律，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温克开门，赵铁柱闪身进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显然这一天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兴奋和疲惫。

    “温哥，幸不辱命！”赵铁柱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拍在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文件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全在这里面了。”赵铁柱灌了一大口凉茶，喘着粗气说道，“那个王八蛋外号叫‘影子’，真名叫李默。以前在道上混，后来搭上了‘九龙会’的线，专门负责在京城给他们传递消息和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说白了就是个高级马仔和清道夫。”

    温克打开文件袋，里面的资料详尽得让他都有些惊讶。

    一叠照片，有从不同角度偷拍的李默的正面、侧面照，还有他所居住的公寓楼外观，单元门口的照片。

    几张打印出来的A4纸，上面是李默的个人信息，从身份证号、籍贯，到他明面上的职业——一个投资公司顾问，再到他几个常用的手机号，甚至是他常去的几家餐厅、酒吧和健身会所，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更让温克看重的是一份手绘的平面图，上面详细标注了李默所居住的公寓楼层结构，以及他房间的户型图。旁边还有一份时间表，记录了李默最近一周的作息规律。

    “这钥匙……”温克拿起那串钥匙，看向赵铁柱。

    赵铁柱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我找了个老哥们，以前是开锁公司的，现在专干‘技术支持’。我们花钱买通了那栋楼的一个保洁，趁她打扫的时候，复制了公寓的物业备用钥匙。这串里，有他家门的，也有那层楼消防通道和天台的。”

    温克赞许地点了点头。赵铁柱的这些“旁门左道”，在这种时候，远比任何正规手段都管用。

    他不再说话，而是将所有资料在桌上一一铺开，目光在照片、信息和平面图之间飞快地移动着。他的大脑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计算机，将这些零散的信息碎片迅速整合、分析、重构。

    李默的生活极有规律，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会去一家固定的地下拳馆，凌晨一点半到两点之间回家。他为人警惕，回家路线不固定，但终点总是不变的。他住的公寓是高档小区，安保严密，但百密一疏，物业的备用钥匙成了最大的漏洞。

    一个周密、大胆且不留痕迹的计划，在温克的脑中迅速形成。

    他看完了所有资料，将它们重新装回文件袋，然后站起身，从里屋的一个暗格中，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黑布包裹。

    “铁柱，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把今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跟你没关系。”温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赵铁柱看着他打开的那个黑布包，里面是各种奇形怪状、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工具，他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温哥，你……你要亲自去？这太危险了！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温克一边将几件趁手的工具装进一个贴身的腰包，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打蛇，就要打七寸。我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他背后那条线。”

    他换上一身早已准备好的黑色紧身运动服，戴上黑色的鸭舌帽和手套，整个人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

    “温哥……”赵铁柱还想说什么。

    温克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是去拼命。我们发丘一脉，讲究的是‘智取’，而不是‘强攻’。你回去吧。”

    赵铁柱看着温克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他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温哥，你千万要小心！”

    说完，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午夜时分，温克的身影如同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影子”李默所居住的高档公寓楼下。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楼后的绿化带，借着树影的掩护，身形敏捷地翻过围墙，避开了所有的监控探头，用赵铁柱搞到的钥匙，打开了消防通道的门，闪身进入。

    楼道里一片死寂，只有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在他身后无声地亮起又熄灭。他来到了李默所在的十七楼。

    根据资料，李默住在1702室。而他隔壁的1701室，因为业主在国外，已经空置了很久。

    温克的目标，正是这套无人居住的空房。

    他走到1701的门前，从腰包里取出一套细长的开锁工具，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只用了不到三十秒，锁芯便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门开了。

    进入空房后，他立刻反锁上门，整个房间里空空荡荡，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与1702室相连的那面承重墙前。

    他从工具包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细如发丝、长约半尺的金属探针。这探针通体乌黑，非金非铁，是发丘一脉用天外陨铁混合百炼钢，以秘法锻造而成的独门工具。

    这便是发丘一脉的独门绝技——“隔墙有耳”。

    温克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用指关节轻轻叩击着墙面，仔细地聆听着回音。他的神情专注到了极点，仿佛一位最顶级的音乐家在为乐器调音。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声音传导效果最好的节点，那是一个墙体内部钢筋结构的微小缝隙。

    他屏住呼吸，右手稳如磐石，将那根金属探针的尖端，对准了墙壁上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孔隙，缓缓地、匀速地刺入。探针刺入墙体的过程悄无声息，没有带起一丝灰尘。

    当探针完全没入墙壁，只剩下尾端一小截露在外面时，温克停下了动作。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怀表大小、同样是乌黑色的听筒，将听筒的底座精准地吸附在探针的尾端。

    他将听筒的另一端塞入耳中，然后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隔壁房间最细微的声音，通过探针的震动，被无限放大，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静静地等待着，就像一个潜伏在草丛中，等待猎物进入陷阱的猎人，耐心、冷静，且致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凌晨两点整，楼道里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1702的门开了。

    温克精神一振，他听到了两组不同的脚步声，一重一轻。

    “影子”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人。

    门被关上，房间里传来开灯和脱鞋的声音。

    “影哥，这次的风声可是有点紧啊。”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紧张。

    “怕什么？”李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一股狠厉，“越是风声紧，这批‘货’才越值钱。‘土耗子’那老东西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这点东西，可是够我们吃一年的。”

    温克的瞳孔猛地一缩。

    “土耗子”！果然和他有关！

    “可是……我听说条子那边盯得很紧，好像还成立了什么专案组。”尖细的声音依旧不安。

    “专案组？”李默冷笑一声，“一群废物罢了。他们连我们在哪交易都摸不到。都安排好了，明天晚上，老地方，京郊西边那家废弃的水泥厂。到时候货出手，钱到账，我们就去澳门好好潇洒一阵子。”

    交易时间！交易地点！温克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聆听。

    “那……那三爷那边……”尖细的声音提到了一个称呼，语气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李默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放心，这件事我已经跟‘鬼手刘三爷’汇报过了。三爷说了，速战速决，拿到钱，把首尾处理干净。他老人家最近心情不好，我们别给他添麻烦。”

    “鬼手刘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