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小会儿啊！”王教授松了口，但还是严肃地叮嘱道，“不许上手碰！只能拍，听见没有？还有，离远点！”

    “得嘞！谢谢王老师！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沈长明大喜过望，差点就给王教授鞠了一躬。

    他重新打开直播间的麦克风，兴奋地对着镜头喊道：“家人们！家人们！天大的福利来了！经过我的一番PY交易，王教授特批，让我带大家近距离观摩一下这件刚出-土的绝世大宝贝！”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几名工作人员已经用特制的工具，将那件青铜面具连带着下方的土层一起，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暂时放置在一旁铺着软垫的工作台上。

    沈长明戴上一双全新的白手套—这是考古人员的标配，也是他对文物最基本的尊重。他走到工作台前，将手机镜头缓缓地凑了过去。

    “来来来，大宝贝们，都把眼睛瞪圆了，看看这个！新鲜出炉的！热气腾腾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激情，仿佛一个在展示自己毕生杰作的艺术家。

    “看看这造型，这线条，这鬼斧神工的技艺！我跟你们说，这简直就是三千年前的抽象派艺术大师！毕加索见了都得喊一声‘祖师爷’！”

    他一边说，一边移动着手机，从各个角度展示着面具的细节。那凸出的双眼，那诡异的微笑，在高清镜头下显得愈发震撼。

    “你们说，古蜀人戴上这个，到底是想干嘛？是想cosplay个外星人，好跟他们的母星取得联系？还是说，这是他们那个年代的真心话大冒险，谁输了谁就得戴上这个，去跟部落里最漂亮的姑娘表白？”

    他的脑洞越开越大，嘴里的话也越来越没边。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在面具的眉心正中央，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不太起眼的凸起。它不像其他纹饰那样规整，更像是一块无意中多出来的铜料，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浑然天成的感觉。

    鬼使神差地，沈长明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

    他忘记了王教授“不许上手”的叮嘱—也忘记了自己正在直播。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个神秘的凸起。

    他想摸摸它。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伸出了自己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食指。

    直播间的观众、现场的考古队员、包括不远处正蹙眉望来的苏晴烟……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的指尖，一点一点地，靠近那张神秘的青铜面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了。

    他能感觉到指尖的皮肤隔着手套，似乎已经能触碰到那来自三千年前的冰冷。

    终于，他的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了面具眉心那个奇特的凸起。

    没有想象中的冰冷，也没有粗糙的金属质感。

    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如玉的感觉，透过手套，瞬间传递到他的指尖，紧接着，仿佛一股微弱的电流，沿着他的手臂神经，一路向上，直冲大脑！

    “嗡——”

    沈长明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开始扭曲、旋转，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他手中的手机，那个正忠实记录着这一切的直播设备，屏幕上的画面猛地一闪，所有的色彩和影像都在瞬间向中心坍缩成一个无限小的光点。

    “啪！”

    一声轻响。

    屏幕，彻底黑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一声压抑着怒火的清叱，在沈长明耳边炸响。

    “沈长明！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让你别碰核心文物，你怎么就是不听！”

    苏晴烟快步冲了过来，俏脸因为愤怒和担忧而涨得通红，眼中满是焦急。

    沈长明浑身一激灵，从那种奇异的状态中猛然惊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保持着触摸姿势的手，又看了看眼前屏幕一片漆黑的手机，整个人都懵了。

    “哎？师姐，别急眼啊……我这手机，好像……死机了？”

    在沈长明指尖触碰到青铜面具，手机屏幕骤然熄灭的那一瞬间，一股无形的、无法用任何已知物理定律解释的波动，以三星堆遗址为中心，以他那部小小的手机为媒介，轰然扩散。

    它没有掀起一丝尘土，没有发出一毫声响。

    它穿透了厚重的地层，越过了巍峨的群山，无视了时间长河那不可逾越的壁垒，以一种超越光、超越想象的速度，逆流而上，精准地覆盖了名为“华夏”的广袤土地—以及其上下五千年的每一个瞬间。

    于是，历史，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

    大秦，咸阳，章台宫。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刚刚完成了统一六国这千古未有之霸业的始皇帝嬴政，正高踞于王座之上。他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目光如电，俯瞰着下方战战兢兢的文武百官。殿内烛火通明，将他投射在巨大梁柱上的影子扭曲、拉长，如同一尊来自远古的魔神。

    丞相李斯正在慷慨激昂地陈述着统一文字、度量衡的必要性，唾沫横飞，神情激动。

    嬴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青铜扶手。他很满意。六国已灭，天下归心，一个崭新的、强大的、完全由他意志所主宰的帝国，正在冉冉升起。他将是这片土地上，从古至今，唯一真正的皇帝。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殿外，原本晴朗的午后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的那种昏暗，也不是日食发生时的那种渐变。而是一种……仿佛有人用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瞬间遮盖了整个苍穹的、绝对的、纯粹的黑暗！

    光明，在刹那间被吞噬了。

    章台宫内，巨大的青铜烛台所发出的光芒，在这突如其来的天变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风中残烛。

    “怎么回事？！”

    “天！天黑了！”

    “护驾！护驾！”

    刚刚还庄严肃穆的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紧接着便爆发出巨大的恐慌。大臣们惊骇地抬头望向殿外那片漆黑，宦官和卫士们则乱作一团，纷纷拔出兵刃，将嬴政团团护在中央。

    李斯也停下了他的长篇大论，脸色煞白，惊疑不定地望着殿外。

    唯有嬴政，依旧稳坐于王座之上。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的眸子，穿过大殿的门楣，望向那片诡异的黑暗。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种被冒犯、被挑战的，冰冷到极点的愤怒。

    “慌什么！”

    一声沉喝，如同惊雷，瞬间压制了殿内所有的嘈杂。

    嬴政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下台阶，走出殿外。群臣连忙跟上，簇拥着他来到章台宫前的广场上。

    所有人都抬着头，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骇。

    天空，已经不能称之为天空了。

    它变成了一块巨大无朋、光滑如镜的黑色“幕布”，无边无际，笼罩着咸阳城的上空，笼罩着整个大秦的疆土。它不反光，不透明，就那么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死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陛下……这，这是何等妖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颤抖着声音问道。

    跟在嬴政身后的中车府令赵高，悄悄低下头，掩去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疑与算计。

    嬴政没有回答。他只是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巨大的黑幕。在他的东巡车驾中，他也曾见过方士们弄出的种种所谓“神迹”，但那些，与眼前这足以覆盖整个天地的伟景相比，不过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是上天的警示？还是六国余孽的诅咒？亦或是……某个未知的、胆敢挑衅他这位始皇帝威严的存在？

    “传朕旨意。”嬴政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令钦天监、太卜、太史令，半个时辰内，给朕一个解释！再令郎中令，彻查咸阳内外，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喏！”

    无论天上出现的是什么，在这片土地上，他嬴政，才是唯一的天！

    ……

    西汉，长安，未央宫。

    与大秦的威严肃杀不同，此刻的未央宫中，洋溢着一股难得的温馨。

    汉高祖刘邦，早已脱下了那身繁复的朝服，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常服，正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长乐宫的软塌上，怀里抱着自己年幼的太子刘盈，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他的一生，从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到如今四海臣服的大汉天子，其中的艰辛与凶险，不足为外人道。如今大局已定，他最享受的，便是这片刻的天伦之乐。

    皇后吕雉坐在一旁，手中做着针线活，看着父子二人其乐融融的模样，一向冷硬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一抹难得的温柔。

    “盈儿啊，快快长大，长大了，这大汉的江山，就都是你的了。”刘邦用他那长满了老茧的大手，轻轻拍着刘盈的后背，语气里满是期许。

    就在这时，窗外猛地一暗。

    刘邦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凝固了。

    他的反应，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那是在楚汉争霸的血雨腥风中，无数次从生死边缘挣扎求生所锻炼出的、野兽般的直觉。

    危险！

    “谁？！”

    刘邦一声暴喝，几乎是在天空变黑的同一时间，他猛地将刘盈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呛啷”一声，已经拔出了枕边的佩剑，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是项羽的旧部？还是那些被他分封出去，心怀鬼胎的异姓王？难道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潜入这守卫森严的未央宫？

    吕雉也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快步走到刘邦身边，沉声对周围吓得面无人色的宫女太监们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胆大的太监连滚爬地跑了出去，很快又惊恐万状地跑了回来，指着外面，话都说不囫囵了：“陛……陛下！娘娘！天……天……”

    “天怎么了？”刘邦厉声问道。

    “天……没了！”

    刘邦和吕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他们护着刘盈，快步走到殿外。

    当看到那片覆盖了一切的黑色天幕时，即便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刘邦，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人力所能及的范畴。

    “天狗食日？”刘邦喃喃自语，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天狗食日不会是这样，这更像是……天，塌下来了一块。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抬头仰望着那片深邃的黑暗，心中涌起的，不是对神明的敬畏，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警惕与不安。

    他刘邦不信鬼神，只信自己手中的剑。可眼前这一幕，却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

    ……

    大唐，长安，太极殿。

    “陛下！臣以为，节俭乃治国之本！近日工部上奏，欲扩建大明宫，此举劳民伤财，与国无益，与民无利！若陛下执意为之，是陷万民于水火，置江山于危卵！臣，死谏！”

    谏议大夫魏征，正站在朝堂中央，梗着脖子，涨红了脸，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龙椅上端坐的唐太宗李世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