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银簪入污
发布:2025-12-05 17:45 字数:2001 作者:果冻
江晚凝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越发恭敬和惶恐。她凑到江文秀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分享着天大秘密的语气,千叮咛万嘱咐地说道:“大小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奴婢把那本古书翻了好几遍,上面好多诗都没有留名字,这首《望秋江》也是,作者那一栏是空着的。奴婢想着,这肯定就是个不知道哪个朝代的无名小卒,随便写着玩的,早就化成灰了,哪里还有人知道?”
她停顿了一下,又加重了语气,眼神里带着一丝“我们是同谋”的紧张和刺激。
“只是……大小姐,这事儿,咱们可千万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啊!偷书可是大罪,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奴婢死不足惜,可万一……万一连累了您……那奴婢可就万死莫赎了!”
她故意这么说,字字句句都在强调“这是我们俩的秘密”,都在暗示江文秀,她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果然,江文秀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心里更加踏实了。
在她看来,江晚凝的这番话,无疑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既然作者无名,又是从一本没人知道的旧书里抄来的,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至于老爷那边,只要月凝这个贱丫头不敢说出去,谁又能知道?
她和月凝之间,因为这个共同的秘密,反而产生了一种荒谬的、牢不可破的“信任感”。
“你放心,”江文秀拍了拍江晚凝的肩膀,一副“大姐头罩着你”的豪气模样,“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这件事,就是我们俩的秘密。等我将来……得了势,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仿佛已经看到了潘宴凌为她倾倒、满京贵女向她投来羡慕嫉妒恨目光的场景。
她越想越高兴,心情一好,出手也变得大方起来。
她转身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起一支成色还算不错的、簪头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珍珠的银簪子,直接塞到了江晚凝的手里。
“这个,赏你了!”江文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施舍的高傲,“拿着吧,就当是你这次办差的赏钱!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对我忠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这还是江文秀第一次,赏赐江晚凝这么“贵重”的东西。
江晚凝看着手里那支冰冷的银簪子,面上露出了欣喜若狂、感激涕零的表情,她“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谢恩。
“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奴婢……奴婢一定对大小姐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可她的心里,却在疯狂地冷笑。
忠心耿耿?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忠心耿耿”的。她会亲手将她捧上云端,再让她狠狠地、粉身碎骨地摔下来!
江晚凝拿着那支银簪子,退出了闻秀阁。
一出门,她脸上那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就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骨的冰冷和厌恶。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簪子,那簪头小小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一丝虚伪的光泽,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赏赐?
用一支簪子,就想买断她所有的才华,收买她所有的忠诚吗?
江晚凝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脚步一转,径直朝着后院那个最偏僻、最污秽的角落走去。
那里,是府里下人倒恭桶的地方。
她站在那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恭房门口,没有丝毫犹豫,手一扬,那支沾满了江文秀虚伪和算计的银簪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冰冷的弧线,“噗通”一声,掉进了最角落的那个装满了污秽之物的木桶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诗会开始的前一天,江晚凝终于得了一个出府采买的机会。
这是王妈妈的意思,她觉得月凝这次立了功,又被折腾得不轻,算是给她的一个“恩典”,让她出去透透气,顺便给大小姐买些诗会上要用的胭脂水粉。
江晚凝领了银子,换了一身干净些的旧衣服,背着个小小的包袱,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江府的角门。
一走出那高高的院墙,呼吸到外面自由而又混杂着市井气息的空气,她才觉得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她没有立刻去胭脂铺子,而是脚步一转,拐进了几条偏僻的小巷,最后,在城南一个破落的、几乎快要塌了的牌坊下,停住了脚步。
牌坊下,摆着一个小小的摊子。一张破木桌,几张板凳,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旁边挂着个歪歪扭扭的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字——“代写书信”。
一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一股子郁郁不得志之气的年轻书生,正坐在桌后,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江晚凝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书生的身上。
就是他。
周子迁。
前世,也正是这个落魄书生,在京城四处奔走,哭诉自己的家传诗作被江家大小姐剽窃,闹得满城风雨,最终,让江文秀身败名裂。
他,就是那本《前朝诗选孤本》作者的嫡系后人,而那首《望秋江》,正是他周家的不传之秘,是他祖父的遗作。
江晚凝的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前世,这个周子迁虽然是“受害者”,但最后也从江家得了大笔的封口费,拿着钱回江南老家买田置地去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借着祖宗名头沽名钓誉、换取钱财的投机者罢了。
这一世,她要让他,再“投机”一次。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换上了一副最朴实、最怯懦的表情,快步走了过去。
“请问……是周先生吗?”她小声地问道。
周子迁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见是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小丫鬟,语气也有些怠慢:“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