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地下毒龙
发布:2025-12-05 18:30 字数:3437 作者:月殇夭幺
“程大哥……有个人,想见你。”
“没预约的就让他跟前台约时间。”程鹤揉了揉眉心,最近想见他的人太多,有想蹭热度的媒体,有想拉关系的官员,他一概不见。
“可是……这个人……”林晚儿咬了咬嘴唇,“他说他叫金杰,说你一定会见他。”
金杰。
听到这个名字,程鹤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一道精光,在他眼底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那片温和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荡起了一圈无形的涟漪。
空气,似乎都安静了。
金杰,这个名字,他当然记得。那个在“泰山会”案中,为了自保,最终选择与他合作,提供了关键证据的律师。一个聪明,但没有底线的聪明人。
程鹤记得,在法庭宣判后,金杰因为有重大立功表现,被判了缓刑,没有进监狱。但作为代价,他的律师执照被吊销,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声,也彻底烂了。
他找自己干什么?
“让他进来吧。”程鹤坐直了身体,平静地说道。
“好的。”林晚儿点点头,退了出去。
很快,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男人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正是金杰。
程鹤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眼前的这个金杰,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眼神里充满了精明算计的精英律师,判若两人。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廉价夹克,领口和袖口都有些磨损。身形消瘦,佝偻着背,像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布满了红血丝,眼神里是挥之不去的惶恐与疲惫。曾经的意气风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落魄潦倒的颓唐。
他一进来,就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不敢往前走,浑浊的目光在程鹤那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飞快地扫了一圈,充满了羡慕和自惭形秽。
“程……程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开口。
程鹤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金杰犹豫了一下,才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挪到沙发前,只敢坐一个边角,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不停地揉搓着。
林晚儿端了两杯水进来,一杯放在程鹤面前,一杯放在金杰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金杰受宠若惊地抬起头,对林晚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晚儿对他点点头,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房间里,只剩下程鹤和金杰两个人。
沉默。
压抑的沉默。
程鹤端起水杯,轻轻呷了一口,没有主动开口打破僵局。他只是用一种审视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安静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在等,等金杰自己说出来意。
金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几次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都咽了回去。
最终,还是求生的本能和内心的恐惧,战胜了那点可怜的自尊。
“程律……”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您现在是大人物了……我……我今天来,是……是想赎罪,也是想自保。”
“哦?”程鹤挑了挑眉,语气平淡,“说下去。”
“泰山会……泰山会虽然倒了,但根子还在,很多人都跑了……”金杰的语速开始变快,像是倒豆子一样,“我……我虽然判了缓刑,但我是叛徒,我出卖了他们……我怕,我天天都怕,怕他们会来报复我,怕我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人给弄死了!”
他说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神里的恐惧,是装不出来的。
程鹤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知道,金杰说的都是实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不可能因为几个核心人物的倒台就彻底覆灭。那些隐藏在水下的余孽,才是最危险的。
“我没钱,也没势,律师也做不成了,就是个废人。”金杰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充满了绝望,“我思来想去,只有您……只有您能救我!也只有您,敢跟他们斗到底!”
“你想让我保护你?”程鹤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不,不全是……”金杰连忙摆手,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无比凝重,“程律,为了自保,也……也算是为了赎罪吧,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查一件事。一件我当年就知道,但是一直不敢碰,也不敢说出去的事!”
程鹤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放下了水杯,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一个倾听的姿态。
金杰看到他的反应,精神为之一振,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程律,您还记得陆明吗?”
程鹤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陆明!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当然记得。”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陆明的父亲,陆国正,当年也是个律师,这件事您肯定知道。”金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当年最后代理的那个案子,您查过吗?”
“查过。”程鹤沉声道,“绿源化工厂污染案。因为证据不足,最终败诉。”
“对!就是这个!”金杰的眼睛猛地亮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程律,这个案子,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败诉,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证据不足!”
程鹤的心,猛地一沉。
“当年那家绿源化工厂……”金杰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流露出极度的恐惧和一丝揭开秘密的兴奋,他几乎是用气声说道,“他们的问题,根本就不是简单的往河里排点超标的污水!”
“那是什么?”程鹤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金杰紧张地看了一眼办公室紧闭的大门,仿佛害怕隔墙有耳。他把声音压到极致,一字一顿地说道:“是灌注!深层灌注!”
“他们在厂区底下,打了上千米的深井,偷偷地,把一种东西,直接灌注到地层深处!”
“那是一种从国外通过特殊渠道走私进来的、剧毒的、而且现代技术根本无法降解的工业废料!一公斤的处置成本,在国外是天价!他们就用这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些毒药,全都埋进了我们脚下的土地里!”
轰——!
金杰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程鹤的脑海中炸响!
他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深层灌注!剧毒!无法降解!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他这个对化工领域并不精通的门外汉,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污染环境了,这是在对一片土地,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不可逆转的谋杀!是在断子绝孙!
难怪……难怪陆明的老家,那个叫绿水村的地方,这些年怪病频发,癌症率居高不下!
难怪陆明的母亲,会得那么重的病!
原来根源,在这里!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从程鹤的心底,猛地窜了上来。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瞬间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如电,死死地盯住金杰。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当年还在泰山会的时候,给他们处理过一些‘小麻烦’,偶然听说的……”金杰的眼神躲闪,显然,他当年扮演的角色,绝不仅仅是“听说”那么简单,“这事儿是天大的秘密,知道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陆国正当年,就是查到了这条线,所以他才死得不明不白!”
程鹤的心,又是一沉。
“他不是车祸吗?”
“车祸?”金杰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鄙夷和后怕,“程律,您也是聪明人。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一个律师,正在查一件足以让天塌下来的案子,然后就在开庭前,‘意外’出车祸死了?您信吗?”
程鹤沉默了。
他当然不信。
只是,没有任何证据。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程鹤的声音,冷得像冰。
金杰的脸上,露出了挣扎和颓然之色。他痛苦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有直接的证据。这事儿过去太久了,而且他们做得天衣无缝,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干净了。我只是个被踢出局的丧家之犬,我没那个本事去拿到证据。”
程鹤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没有证据,说得再天花乱坠,也只是故事。
“但是!”
金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猛地抬高了声调,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程律!我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我知道谁有!我知道谁是当年的知情人!”
他死死地盯着程鹤,像是要把自己最后的价值,全部押上去。
“当年负责为绿源化工厂,打通海关和环保部门关节,把那些剧毒废料弄进来,又把所有举报都压下去的人……”
金杰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让程鹤浑身剧震的名字。
“就是那个在‘泰山会’案里,因为证据不足,最终侥幸逃脱的,真正的幕后大佬之一!”
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钥匙,瞬间将陆明案、绿源化工厂污染案、泰山会案,这三个看似独立,却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案子,彻底串联了起来!
程鹤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终于明白,陆国正当年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庞大而恐怖的对手。他也终于明白,陆明的悲剧,从他父亲接手那个案子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已经注定。
“程律,”金杰看着程鹤脸上风云变幻的神情,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兴趣,他抛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我手里,没有能直接把他送进去的铁证。”
“但我可以为您,提供几个关键的、知道内情的‘线人’。”
金杰走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间让他感到窒息的办公室,把他带来的那个惊天秘密,和那份写着几个名字、地址的皱巴巴的纸条,一同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