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已经泛黄，边角都有些卷曲，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顾笑虎小心翼翼地将欠条在方安面前展开，摊平在八仙桌上。

    "安子，你看清楚了。"顾笑虎用手指点着欠条，"这上面写得明明白白。"

    方安低头一看，上面的借款金额让他瞬间如遭雷击——五百万！

    "五……五百万？"方安的声音都在颤抖，"这怎么可能？"

    那是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足以把这个小小的"聚宝斋"卖一百次都不够。

    欠条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但借款人"方雷"的签名和红色的指印却异常清晰，清晰得有些刺眼。

    "顾老板，这……这不可能是真的！"方安猛地站起来，椅子都被带倒了，"我爸怎么可能借这么多钱？"

    "贤侄，你先别激动。"顾笑虎叹着气，站起来拍着方安的肩膀，"世伯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事实啊。"

    "不！这绝对不可能！"方安推开顾笑虎的手，"我爸就是个普通的古董商人，他凭什么借五百万？你又凭什么借给他？"

    "贤侄啊，你这话说的。"顾笑虎摇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你爸方雷可不是普通人，他当年在圈子里那是响当当的人物！"

    "就算是，五百万也太离谱了！"方安死死盯着欠条，"这是二十年前的五百万！"

    "对啊，二十年前的五百万，加上利息，现在……"顾笑虎掰着手指算了算，"唉，算了，世伯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利息就不算了，本金还是要还的。"

    "你说不算就不算？"方安冷笑道，"顾老板，你刚才还说什么兄弟之间不谈钱，现在就拿出欠条来了？"

    "贤侄啊，不是世伯逼你。"顾笑虎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实在是公司有规定，这笔账拖得太久了。董事会那边一直在催，我也是没办法啊。"

    "那我爸到底为什么要借这么多钱？"方安颤声问道。

    "唉，说起这个，你爸当年也是一时糊涂。"顾笑虎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惋惜"，"他说是在找什么能一夜翻身的'大秘密'，非要借这笔钱去办一件大事。"

    "什么大秘密？什么大事？"方安追问。

    "具体是什么，他没跟我说。"顾笑虎摊摊手，"只说找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让方家从此飞黄腾达。我看在兄弟情分上，就借给他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顾笑虎叹息道，"你爸拿了钱就去办事了，结果……唉，人算不如天算啊。"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和"同情"，但方安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个突然出现的"世伯"，带来的不是帮助，而是一个更大的灾难。

    方安盯着那张欠条，大脑一片空白。刚才还在为欠刘老板二十万发愁，现在又冒出个五百万，这巨额的债务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贤侄，你也别太灰心。"顾笑虎见状，又开口了，"毕竟你爸也不是傻子，既然他敢借这么多钱，肯定是有把握的。"

    "什么把握？他人都没了！"方安绝望地说。

    "是啊，人是没了。"顾笑虎点点头，"但是，你父亲失踪前，总会留下些线索吧？"

    "什么线索？"

    "比如……"顾笑虎眼珠子转了转，"他平时喜欢看什么书？或者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笔记？"

    说着，他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瞟向了桌上那本《鉴陵秘要》。

    "我不知道。"方安摇头，"我爸走的时候我才八岁，什么都不记得。"

    "那你爷爷呢？"顾笑虎追问，"老爷子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比如你爸留下的东西？"

    "没有。"方安警惕地看着他，"顾老板，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能想知道什么？"顾笑虎摊开双手，"我就是想帮你啊！如果能找到你爸当年在找的东西，说不定就能还清这笔债了。"

    "我爸要是真找到了什么宝贝，还会出车祸？"方安苦笑。

    "这个嘛……"顾笑虎沉吟了一下，"也许他找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变现就……"

    "够了！"方安打断他，"顾老板，这欠条我需要时间验证真假。"

    "当然，当然。"顾笑虎点头，"世伯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再来。"

    他站起身，又看了一眼那本《鉴陵秘要》："贤侄，世伯提醒你一句，有些东西看着不起眼，说不定就是宝贝。你爸当年最喜欢研究古书了，特别是那些关于古墓的。"

    "顾老板慢走。"方安面无表情地说。

    "哎，那世伯就先走了。"顾笑虎拍拍方安的肩膀，"好好想想，你爸肯定给你留了什么。"

    顾笑虎走后，方安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铺子里。雨已经停了，但屋里却比外面还要阴冷。他手里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欠条，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灵魂。

    "五百万……五百万……"方安喃喃自语，"爸，你到底干了什么？"

    他盯着欠条上的签名和手印，那确实像是父亲的字迹。虽然记忆模糊，但这种熟悉感骗不了人。

    "经商失败？"方安自言自语，"可是顾笑虎刚才说的是什么？找什么大秘密？一夜翻身？"

    他第一次对父亲的失踪产生了怀疑。父亲真的是经商失败吗？还是像顾笑虎暗示的那样，在追寻某个秘密？

    "爷爷，你知道些什么吗？"方安看向方老许的遗像，"你一辈子守着这些假货，是不是也在掩饰着什么？"

    遗像上的老人依旧慈祥地微笑着，什么都不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方安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压力让他几近崩溃。二十万的债务已经够他受的了，现在又来个五百万，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他站起身，在屋子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怎么办？怎么办？"方安抓着头发，"卖了铺子也不够啊！就算把我自己卖了也还不上！"

    他走到货架前，看着那些假古董："这些破玩意儿，全部加起来也不值五千块！"

    他又走到供桌前："爷爷，你就给我留了个紫檀木盒子？这盒子能值几个钱？"

    转来转去，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本《鉴陵秘要》上。

    "顾笑虎为什么一直看这本书？"方安停下脚步，"他刚才还特意提到古书，提到古墓……"

    他现在一无所有，负债累累，这本书，这本被顾笑虎特意"点"出来的书，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也许，这本书里真的有什么秘密？"方安走过去，重新拿起书。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嫌弃和愤怒，而是充满了审视和探究。

    他坐到八仙桌前，点亮台灯，小心地翻开书页。

    "《鉴陵秘要》，作者不详。"方安念出第一页的字，"此书乃吾毕生所学，涉及寻龙点穴、分金定水之术……"

    "什么玩意儿？"方安皱眉继续往下看。

    里面的内容依旧是那么光怪陆离。什么"寻龙点穴"、"分金定水"，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术语。

    "粽子是指墓里的僵尸？"方安翻到一页，"鬼吹灯是指墓里的机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继续翻看，越看越觉得离谱。

    "摸金校尉？发丘将军？这不是三国演义里的吗？"方安摇头，"还有这个，下墓要点蜡烛，蜡烛灭了就要退出来？这完全就是迷信嘛！"

    书里还画着各种地图，歪歪扭扭的线条，看不出是哪里。还有一些器物的图样，画得极其潦草。

    "这就是一本胡说八道的小说！"方安失望地说，"爷爷，你收藏这种书干什么？"

    他翻到最后几页，上面是一些笔记，字迹很新，应该是爷爷后来加上去的。

    "青萍镇西北，龙脉聚气之地……"方安念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仔细看着那些笔记，但都是些看不懂的术语和符号。

    "算了，这能有什么用？"方安失望地合上书，"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爸，你到底在找什么？为什么要借那么多钱？为什么要丢下我和爷爷？"

    就在这时，铺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快去看啊！镇子口出大事了！"有人在街上大喊。

    "什么事啊？"另一个声音问道。

    "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东西来了！好像是个古墓！"

    "古墓？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工地都停工了，说是要等专家来看！"

    方安猛地站起来，古墓？青萍镇这个小地方怎么会有古墓？

    窗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多，镇子口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引得所有人都往那边跑。

    "去看看热闹吧。"方安自嘲地笑了笑，"反正也没什么事。"

    他把《鉴陵秘要》随手塞进怀里，锁上铺子的门，跟着人群往镇子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