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七月的午后，蝉鸣声一阵接一阵，琉璃厂的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游客三三两两地走过，大多是躲进有空调的店铺里避暑。

    “闻声阁”的木门紧闭着，只有门楣上那块褪了色的牌匾还能看出几分古韵。店里的老旧空调发出规律的嗡嗡声，把外面的热气挡在门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是旧纸张和修复药水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林渊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镊子，正小心翼翼地将一页明代经卷的残片归位。这活儿需要耐心，急不得。他今年二十八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墙上挂着一张老照片，照片里是他和祖父林开山的合影。老人精神矍铄，手搭在年幼的林渊肩膀上，眼神里透着慈祥。那是十年前拍的，之后没多久，祖父就失踪了，一去再也没回来。

    “叮铃——”

    门口的风铃突然响起。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腋下夹着一个油布包裹。他四十来岁，穿着一件灰色短袖，裤腿上还沾着泥点子。

    “老板在吗？”中年男人四处张望。

    林渊抬起头：“我就是。有什么事？”

    “哎呀，你就是老板？看着挺年轻啊。”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把油布包裹放在柜台上，“我姓张，朋友都叫我张哥。听说你们这儿修古书很有名，我这有个东西想请你看看。”

    “什么东西？”林渊放下镊子，站起身来。

    张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好东西！我在朝阳那边一个拆迁工地上捡的。那地方原来是个老宅子，拆的时候在墙缝里发现的。”

    林渊心里暗叹。这种“工地捡宝”的故事他听得太多了，十有八九都是假货。

    “你先打开看看吧。”林渊说。

    “好嘞！”张哥急忙解开油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本书，准确地说，是一本烂得不成样子的书。书页浸满了泥水，粘连在一起，封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剩下斑驳的痕迹。

    “这书肯定有年头了吧？”张哥期待地看着林渊，“你看这纸，这装订，肯定是老东西。”

    林渊戴上白手套，准备仔细查看。

    “张哥，你这书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嗨，别提了！”张哥一拍大腿，“那工地上正好在挖地基，水管还破了，整个坑里都是泥水。我看见有个木盒子露出来，赶紧捞上来一看，里面就这本书。当时就泡在水里了，我用报纸包着带回家，晾了两天也没见好转。”

    “泡水的古籍最难修复。”林渊摇摇头，“而且你这处理方法不对，报纸包着反而会让水分散不出去。”

    “那还有救吗？”张哥急了，“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出来的。要是真是古董，修好了能值不少钱吧？”

    林渊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准备触碰那本书，想先判断一下纸张的材质。

    就在他的手指刚碰到书页的瞬间，一种莫名的心悸感突然传来。

    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突然跳动了一下，又像是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指尖传到心脏。林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怎么了？”张哥察觉到异常。

    “没什么。”林渊稳住心神，继续检查，“这书的纸张确实有些年头，但具体是什么朝代的，还需要进一步鉴定。”

    “那你能修吗？”张哥追问，“多少钱都行，只要能修好。”

    林渊仔细翻看着书页：“修是能修，但需要时间。这种程度的损坏，至少要一个月。而且我得先试着分离几页，看看里面的内容，才能确定修复方案。”

    “一个月？”张哥皱眉，“能不能快点？我急着用钱。”

    “修古籍急不得。”林渊抬头看他，“你要是着急，可以去别家问问。”

    “别别别！”张哥连忙摆手，“我就是随口一说。那个，修复费大概多少？”

    “看损坏程度，这本书的话，至少三万起步。如果里面有彩绘或者特殊装帧，价格还要往上加。”

    “三万？”张哥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古籍修复是个技术活，材料和工时都不便宜。”林渊解释道，“而且你这本书损坏太严重，修复难度很大。”

    张哥犹豫了：“那我能不能先付一部分定金，等修好了再付尾款？”

    “可以。先付一万定金，修好后付清尾款才能取书。”

    “行！”张哥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这是一万，你点点。”

    林渊接过钱，快速点了一遍：“数目对。我给你开个收据。”

    他转身去拿收据本，就在这时，那种奇怪的心悸感又来了，比刚才更强烈。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本破书，总觉得这东西不简单。

    “对了，”林渊一边开收据一边问，“你说的那个工地，具体在朝阳什么位置？”

    “朝阳北路那边，靠近四环。”张哥说，“原来是个姓陈的大户人家的老宅子，听说解放前就荒废了。”

    “姓陈的？”林渊若有所思。

    “是啊，好像叫什么陈家大院。”张哥接过收据，仔细看了看，“林老板，那我这书就交给你了。一个月后我来取？”

    “对，一个月后来。如果提前修好，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嘞！那我先走了。”张哥转身要走，又回头叮嘱，“林老板，你可得小心点，这书可能真是宝贝。”

    “放心吧。”

    张哥走后，林渊重新坐回工作台前。他盯着那本破书看了一会儿，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始终没有消散。

    他决定先试着分离最外层的一页，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与此同时，琉璃厂街角的“清风茶馆”二楼，一个身穿黑色练功服的青年正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墨尘，二十五岁，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刚才进入闻声阁的张哥身上，直到对方走出店门，消失在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