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警局的灯光依旧明亮。疯狗强被押进审讯室，冷色金属灯洒下，将他脸庞的阴影映得格外深邃。两手反铐在不锈钢桌上，手掌老茧粗糙，十指关节肿胀，那是港口多年体力工的证据。坐了片刻，他忽然瘫倒在靠背椅里，脸上浮现一丝茫然，像是完全搞不清自己为何身陷警局。

    沈峥坐在他对面，神情冷峻：“疯狗强，现在人赃俱获。手上有账本，有资金流，有证人供词。你精心设计的毒杀方案和伪造的台账全部落网。既然你说怕罗彪，那就将实情说清楚，为自己谋个活路。”

    疯狗强低头啃着指甲，嘴里嗫嚅：“我没杀人……”他忽然愣住，似乎故作迟疑，然后重重呼气，“罗彪让我做的，一切都是罗彪指使的。”

    “王海死前见过你，账本上的假名和你的指纹，我们都查到了。还有李军协助你逃跑，那不是你的主意？”沈峥步步紧逼。

    疯狗强只是摇头，神情滑稽地幼稚化，甚至开始东张西望：“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罗彪才是真正的老大，都是他指挥的。”

    “你到底配合不配合？再用这种态度，等铁证查清，你就是头号重刑。”沈峥提高音量，桌面一击。

    疯狗强用手拍拍桌角，仿佛听不懂重话，只是断断续续念叨：“我没杀人，是罗彪让我做的。是罗彪……是罗彪……”

    这种装疯卖傻的“套路”，沈峥并不陌生。在港口和黑帮共生共伴的多年，凡是搞砸的马仔，都会在警察面前装疯，以期混淆口供，拖延时间。他知道，只靠威慑已难以奏效。

    沈峥转换策略，递出罪证材料。证据袋中有王海的金属牌、化工厂的账本复印、林岚比对的伪造签字，还有港口监控截图。疯狗强低头时，偶尔瞟一眼左上角的摄像头，眸光飘忽，迅速闭眼：“这些我不认识，全是罗彪的。”

    赵刚在旁边观察，不时记下疯狗强的细微反应。苏晴则站在半暗角落，不发一言，静静关注每一次问答的突破可能。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气氛越来越凝滞。沈峥明白，这样的僵持如果拖到律师到来，疯狗强恐怕只会全盘否认，甩锅给“失联”的幕后大佬。港口命案，恐怕又会在司法博弈中被稀释、拖延。

    他暗自焦躁，却不能流露。正思忖对策，审讯室的安静却被一阵突兀的喧闹打破。

    ——警局走廊外，突然传来叫喊和急促脚步声。

    “沈队，不好了！”林岚快步冲来，小声在外道：“陈玥来了，她刚知道疯狗强落网，没拦住，情绪很激动，现在往审讯室来了！”

    沈峥察觉异常，刚准备让人阻止，但走廊尽头，一个熟悉又仓皇的身影已经冲来。陈玥衣衫不整，双眼通红，步伐急切而失控。下一瞬，她竟没有片刻犹豫，直接用脚踹开审讯室大门。

    哐当一声巨响，在幽闭空间里炸开。众人一时错愕，门板晃动中，陈玥喘息着冲进房间，厉声质问：

    “疯狗强！你告诉我，我哥是不是被你们害死的？！”

    空气倏然冷却。疯狗强在瞬息之间仿佛清醒，目光骤然聚焦。那是震惊、狐疑，交缠在一起的复杂神色。他下意识想侧过身，又被赵刚死死摁住。屋里只剩陈玥的喘息和沈峥压制的怒气。

    陈玥靠近桌案，一把拍在桌上，眼泪夺眶而出：“你们这些混蛋，我哥哥张毅干净一辈子，最后却被你们这种人害了！王海也是你们杀的，对不对？！孙浩也是？！你说啊！”

    疯狗强的脸色复杂，眼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愧疚和畏惧。他轻咬牙齿，似乎想要开口，甚至那股戏谑和胡搅蛮缠的神色淡去了，险些脱口夺出真相。可是，他终于只是沉默地抬眼，隔着金属桌与陈玥对视。

    沈峥捕捉到疯狗强这一刹那的心理松动，顺势低声追问：“疯狗强，既然你什么都不怕，那就说真话！张毅是怎么死的？你在现场吗？罗彪指使你杀他吗？”

    疯狗强呼吸急促，目光在陈玥和沈峥之间飘忽。当着曾经受害者家属的面，他几乎要瓦解心理防线。但最后，他悄然转开脸，装出木然无知的样子，开始不断摇头。

    “不知道，不是我杀的......罗彪让我盯着，每件事他都安排好的。”他的语气比先前更木讷、呆板。

    陈玥彻底失控，拍桌号啕：“你们有没有良心——有没有？！港口那些人多少兄弟为了抓你们死了！你到现在还不肯认？！”

    疯狗强皱眉，额上冒汗。他喉结上下滑动，脸色愈发惨白，指尖却在金属桌面下隐蔽地微微颤抖。过了好半晌，他扭头盯着摄像头，用力挤出几个字，“我要见律师。”

    空气凝滞。沈峥明白，疯狗强已经彻底立定心志，决定采取缄口策略。陈玥的突然闯入，搅乱了他的情绪但也敲响了警告——黑帮不是儿戏，背后还有罗彪和不知多少条利益链。他无论承认与否，主动开口就可能引来灭口之祸。

    沈峥神情凝重，挥手让赵刚带陈玥先离开。陈玥一路哭喊着挣脱，声音凄厉：

    “你要是还有人性，就把我哥的死说清楚啊！”

    疯狗强背过脸，眼中竟有一丝复杂。沈峥示意苏晴中止此次审讯。所有人走出审讯室，门再次关紧，冰冷的金属声中，只剩疯狗强一人低头沉默，像一尊被拆解的机械，彻底关闭了所有情感和记忆的阀门。

    ——

    走廊外，赵刚轻声问：“沈队，这样下去，他开不了口。眼下只能靠手头证据，逼供没有用。”

    沈峥沉声：“不用逼。他现在越怂，越说明罗彪背后有猫腻。我们就按法律程序走——资料、账本、资金流、港口内鬼、法医痕检，都要整出来。他不说，铁证能让他判无期。”

    苏晴点头道：“只要账本和化工厂案供顺利，疯狗强的供词就是锦上添花，用不了多久就能立案起诉。”

    陈玥情绪激动地蹲在长椅上，泪水流了满脸，哑声道：“你们一定要为我哥讨回公道。”

    沈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承诺。”

    拂晓渐明，警局内外宿夜将尽。疯狗强的沉默，是最后的束缚，但也是黑暗与铁证对决前的阵痛。真相近在咫尺，终极的较量已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