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晨曦一如既往，清冷、薄雾、带着海腥味与工业污染，却在警局技侦办公室里点亮了一丝曙光。经历连日煎熬的沈峥，终于等到技术组传来一条新消息。林岚顶着黑眼圈，脸色苍白却带着难掩的兴奋，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程序溯源分析报告。

    “沈队，疯狗强手机和孙浩电脑里的那套AI程序，我昨晚查清了源代码签名和加密模块！作者明确为‘LW’，就是李伟。联网查过，他24岁，滨海理工科班出身，海鲨帮投资的‘迅行智能’公司程序员，三年前员工，最近两年一直在滨海活动。”

    沈峥眼皮一跳，立刻调出内网查询，“迅行智能”的涉案背景赫然在目——这家公司曾被查出为港口智能门禁、仓库安防、数据中转等诸多隐秘部门提供过技术服务。海鲨帮在王海遇害、孙浩失踪、七年前的海燕行动中都曾利用该公司渠道对公路物流设备“升级”——很容易暗藏数据篡改与证据销毁的技术口子。

    沈峥一刻不停，第一时间带赵刚、林岚、两名技侦队员，驱车奔赴李伟在港区的住所。苏晴也带人在法务端全程备案，市局同步调度，严格流程，避免再现上次被人钻程序空子的尴尬。

    李伟的公寓在滨海港高新区一座安静老旧的小区里——外墙斑驳，楼道里堆满纸箱和废品，门口的快递盒积满灰尘，显得屋主人常常夜不归宿或生活混乱。

    沈峥敲门无人应，几声大力拍门终于惊动楼下邻居。经协调物业、技术开锁后，众人谨慎入内。

    一开门，一股陈旧电子元器件特有的焦糊味道夹杂着烟草味迎面而来。屋内极其简陋，数台高性能电脑主机与风扇凌乱并立，屋角垃圾桶里堆满泡面盒和速食罐头。最里面的卧室门虚掩，墙上三联屏还在亮着幽幽蓝光。

    “李伟！”沈峥提高嗓音，举手示意全队警戒。

    推开卧室门，只见整洁单人床上，李伟已经毫无声息地卧倒在床侧，身下空瓶、一份空药板、有色液体的玻璃瓶残留被推倒在地——屏幕前，他的头发有些蓬乱，脸色苍白安静，唇角残留药物泡沫。电脑主显示屏被蓝底白字的界面模块锁定，一行行字符无声闪烁：

    【自杀协议——一切是我自愿，任何刑事责任与他人无关。别找我父母……】

    房间桌面上检出无明显打斗痕迹，卧室地板整齐，血迹、皮肤损伤等经林岚、技术员现场判定“无他杀初步特征”。手机还有未发出的微信信息，语句断断续续，指向与账本销毁相关的“掩护行动”。

    沈峥站在现场，感受到久违的抑郁和猛烈失落。他让林岚立刻调取电脑硬盘，所有通联信息、邮箱记录、日志程序、摄像头取证一并保全，联系法医连夜进行尸检初鉴。

    赵刚表情阴沉，“干净到诡异，像是提前打扫过一样。”

    “或者说，他早已被吓破胆，彻底接受自杀方案。”苏晴穿着档案靴赶进屋，蹲在尸体旁无声无息地观察，“但现场没有写实性的遗书，全为屏幕程序协议，太像技术流的自动生成。”

    队伍沉默处理现场时，一则突发新闻已在社交平台刷屏：“滨海高新区青年程序员突发自杀，疑似涉黑势力及警务调查，自愿承担全部法律后果！”

    ……

    沈峥刚刚回到警局处理笔录，手机就收到陈玥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她声音尖锐、哭腔掺杂焦急愤怒：

    “沈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李伟死了？是你们逼死的吗？你们让他一个人扛下所有罪名？！”

    沈峥沉默片刻，“李伟死的时候我们还在路上。他电脑里已经走完‘自杀协议’代码流程，快得可怕，没有挣扎、没有遗书，像是走进了一张技术员专属的绞索。”

    陈玥在电话那头拼命平复呼吸，“你们不懂！李伟是我安插在迅行智能的线人，他爸以前是局里技术科的老警察，被黑帮报复家破人亡。李伟虽然加入‘迅行’，但是一直在帮我暗中搜集证据。他怕暴露，一直都很小心，从来没谈过什么‘自杀协议’。他不可能就这么自杀！”

    沈峥一愣，“你是说……你和李伟一直在联系？”

    “是！”陈玥激动地说，“他答应我，只要案子到最后阶段，就把后台账本和加密服务器的所有备份交给我，他微信早上七点都还会给我发定位和暗号……可你们警方查案的消息一公开，没过一个小时他就‘自杀’？这根本就不对！”

    沈峥眉心骤然收紧。他立刻调出法医初鉴报告和电子取证结果，发现李伟的手机确实有发出过一个7点10分的末次定位，发向一个未备注的微信号，内容只有一串数字和乱码。林岚技术组同步反馈：“沈队，李伟的笔记本硬盘里发现异常访问记录，凌晨4点有外来黑客连接，疑似劫持操作系统——很可能远程注入了自杀协议和销毁程序。他的现场遗书不是手动输入，是自动填空+语音伪合成触发！”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单纯的自杀，”赵刚恍然，“而是有人远程操纵，利用他本职的技术，让他成为了‘被自杀’的替罪羊！”

    “而且李伟的所有电脑、手机通联都在今晨有数据流量异常，电话通讯在凌晨后受到干扰。”林岚声音紧张，“我们通过AI源码溯源发现，他曾数次将系统备份软件、服务器关键入口、账本隐藏密钥设定为‘保护陈玥’，只要陈玥发送最后一道口令，服务器就会自动激活转发备份。”

    话音刚落，陈玥已推开警局档案室的门，泪流满面出现在沈峥面前。“我现在只想知道，李伟到底是不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查案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先一步泄露了行踪？”她的目光哀痛，却比警队所有人的质问都更加锋利，“他不可能自杀，绝对不可能！”

    沈峥走近，咬紧牙关：“我们比你更希望他活着。他手里的技术和后台，足够把罗彪和港口所有买官洗钱的下线一网打尽。你敢确定，最后的‘保护节点’还在你的掌握之中吗？”

    陈玥擦掉泪水：“我能确定。他留下的暗号——‘等东风’——说明服务器还有一次最后授权，只要启动，应能抓到谁远程指令了他，谁是真正幕后黑手。”

    林岚点头，将李伟电脑里的剩余数据迅速打包。沈峥下令：“既然如此，这最后一次服务器激活，必须以你为主导，由技术组、检方、监察科三方同时旁听、全程录像，确保没有人能再插手、删改数据。”

    ……

    警局的大屏幕前，又一次聚满了刑侦小组和来自上级监察部门的代表。新案情骤然升级——李伟的死亡，远不只是一个程序员的自杀，更像一根点燃的导火索，将港口案牵扯到信息安防、AI罪证、黑帮渗透和警队深处的权力博弈。

    一切的答案，就在那台被无数恶意程序和阴霾包裹，却也承载着希望的服务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