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局的审讯室内，空气凝滞，宛如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一样。李警官——李军，坐在灰色铁椅上，面色惨白，手腕被锁链扣住，眼神早已不复往日的精明与嚣张，只剩下一个被恐惧与悔恨煎熬了整夜的中年男人。

    窗外已是黎明，灼白的灯光下，沈峥、苏晴与纪检组的两名专员正沉沉注视着李军。昨夜码头的枪战和杀手逃脱已让所有人都绷到临界，仓库一夜翻遍，蓝冰U盘依然没能找到——而李军成了最后的“活证据”。

    苏晴再三确认手续，法务录像笔“滴”的一声开启，沈峥拿着新一份讯问提纲，语气虽然压抑，却清晰而有力：

    “李军，这已经不是一般审讯，也不是你以前那种‘笔录走流程、应付公事’。你要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决定你的命运——也决定这座城市的清白与黑暗。”

    李军咽了口口水，眼皮颤抖，低头不语。苏晴耐心地递上一杯水，坐在他对面：“李军，所有人都知道你有苦衷。但再不说出来，你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室内一片死寂。终于，李军开口，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疲惫：

    “其实，七年前‘海燕行动’的失败……根本不是我们侦查不到罗彪，不是证据查不到海鲨帮的黑账，而是……我们的情报……被人卖掉了。”

    他艰难地抬头，目光避开沈峥，像是怕看到对方燃烧的正义，“情报，是……周明泄的。”

    沈峥起初没有表情，只是全身肌肉绷紧——这句话，是他们查了七年都想要的答案，也是最重的打击。李军像是终于从心理枷锁中挣脱：“那年，‘海燕行动’启动前，市局所有线人的身份、走私的路线，包括蓝冰U盘的藏匿点，都被汇总给了上面。周明，是我们的分队直接主管。”

    苏晴冷静追问：“你能具体说，情报怎么被泄了？你只是知情，还是参与？”

    李军喉结滚动几下，像是在挣扎最后的尊严：“刚开始我是被调去港口做外围，觉得只是正常配合。后来，我发现我的调度单、案卷，还有关键线人信息，都被周明调走了。他说要做‘汇总报送’，但实际……都是交给罗彪的人。我起初只是被指使，等发现线人和证物被‘清理’，我才彻底明白。”

    “你看到证据泄露，是怎么反应的？”沈峥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军垂下头，声音如蚊吟般颤抖：“……我怕，真的怕。那时候罗彪的每次交谈，后面都有周明的授意。他用各种办法让我‘配合’、拿好处、帮忙掩盖失踪案卷。后面，还让我主动删掉关键笔录，把嫌疑人线人做‘失踪处理’，其实早被杀了。”

    此刻，李军的眼眶已经泛红，用袖子抹了抹：“张毅的死，就是因为那次情报泄漏，老鬼也被毁掉了身份。我……真的……都知道。”

    纪检专员敲了敲桌子，以最程序性的声音道：“李军，你刚说蓝冰U盘并不在仓库，也不是被罗彪藏起来。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李军惊恐地看了一眼沈峥，小声吞吞吐吐：“蓝冰U盘……从一开始，就被周明掌控。每年‘清理’之后，罗彪都想把U盘拿回去，但周明一直没给，只用这个U盘当威胁，每年都让罗彪上缴大笔‘好处费’，不然就威胁把里面的‘证据’交省里或中央纪委。其实，这几年，港口案卷、港口洗钱、警局神秘失踪案，都是周明控制我的手段。”

    苏晴接着问：“你亲眼见过U盘吗，里面具体是什么资料？”

    李军缓缓点头：“见过一次。罗彪把海鲨帮账目、警局高层的贿赂、甚至杀人、骨灰盒递交的影像、对话录音，还有一份‘七年前线人名单’全存在里面。只要‘蓝冰U盘’一天在周明手里，谁都不敢查。罗彪怕，但周明更狠——这东西就是他和整个黑帮、市局黑恶势力的枷锁。他想用它一辈子牵制所有人。”

    苏晴慢慢合起本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一刻，沈峥久久无语。过去的七年追踪，所有逻辑、案情和血案陡然归于唯一的源头——周明，这个警局里的权力中枢，竟然是海鲨帮的保护神，也是控制黑白两道的真凶。

    李军哭了，他的泪水不是为自己申冤，而是对松动的整座警队体系的绝望。他终于瘫软下来：“沈队，我……我其实一直想自首。只是每次，只要有动静，我家人的照片、银行卡信息全都在周明手里。他威胁我不敢开口。”

    沈峥盯着桌上翻开的一页供词，内心五味杂陈。这一刻，他不只是警察，他也是一个悲剧见证者。

    “李军，你今天讲出来了，这已经是对得起张毅、王海、李伟他们了。”沈峥轻声道。

    苏晴、纪检专员很快整理好录音、视频证据与全部口供，将卷宗与影像资料一一封存。李军的供词和作案动机、供述过程都按最严格标准归档备检。

    沈峥一刻不敢耽搁，立刻将所有证据、口供和调查建议上报至市局党委、纪委、检察和政法委。他当场提交专案组组建申请，并亲自致电副局长及纪委书记。

    会议室内外，一时间惊动所有高层。当夜，滨海市局发出紧急专报：针对周明的涉黑涉腐、“海燕行动”失败真相、蓝冰U盘相关线索，成立由纪委、公安、检察、政法委联合组成的一号专案组。所有过往案卷、相关资金流统统冻结，周明本人的出入与调度权限亦被紧急限制，保护措施同步覆盖沈峥、苏晴以及全组家属。

    整个局内人员都能感觉到风暴正在酝酿。沈峥站在走廊窗前，望着刚刚苏醒的滨海街道。七年恩怨、无数案件，都将在一天之内迎来转折。

    但这只是开始。专案组尚在筹建，调查尚未启动，周明的势力尚未被动摇。蓝冰U盘依旧是所有人争夺的关键，而这场正邪之战的终局，远未揭晓。

    沈峥望着远方渐亮的天色，心里却愈发沉重。他知道，正义的路，每一步都在刀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