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照进南城刑警队的审讯室，屋里仍旧沉积着一夜未眠的压抑与疲惫。张彪在审讯椅上坐了整整一夜，脸色蜡黄，嘴唇发白，眼神透着劫后余生的麻木。林辰、赵铁军与王队并排而坐，录音笔安静地闪烁红灯，记录着一个关乎性命与正义的告白。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任何一句随意的咳嗽或翻卷的纸张声都会成为惊雷。张彪终于开口，嗓音夹杂着颤抖和无尽的懊悔：

    “……我都说，我全都说。你们不是一直在问李萌萌的事吗？那件事，根本不是单纯的意外，也不是她自杀，是我……我和周明远计划好的。”

    林辰目光如剑，静静点头，示意他继续，而赵铁军则捏紧了拳头，整个人沉浸在无声的怒火里。录音笔录下张彪每一个喘息、每一滴涌出的真相。

    张彪捶了下大腿，似乎是为自己打气，终于开始还原整个罪恶的链条——

    “我是听‘周老板’安排的。‘周老板’，就是五金店的周明远。这次李萌萌的事，一切都是他一步步指使我做的。我手里的那些微信聊天记录、通话、甚至银行卡转账，全都有血有肉，全是他定的规矩。”

    他说，“你们可能觉得校园贷就是放放高利贷，其实远不是这样。周明远早就知道，单靠利息骗钱不够，他想的是怎么用‘帮忙还贷’、‘转贷解困’这些说辞陷学生于不义，然后引导她们一步步签更多、更死的条款。而我们，实际上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工具。”

    林辰问：“你是怎么和李萌萌接上的头？她又是怎么真的落入你们圈套？”

    张彪低着头，喉结蠕动，回忆的话让他额头渗出冷汗：

    “萌萌一开始真的很单纯。她成绩一般，但很善良。她家里条件不好，又想参加课外特长，攒钱买手机买运动装备，刚好赶上我们在学校门口发分期宣传单。她问能不能试试，我就说‘可以帮她找零利率的分期’，让她先签一份‘友情借款’。这份借款其实只是个引子，后面所有的还款条款才是我们专门准备的坑。”

    “她很快就被套路住了。我用的是‘帮忙还贷’的名头，安慰她说‘只要按时还钱，没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我把所有合同都拍照、扫描，发给了周明远，让他拿去‘做账’，然后再通知我追加各种费用。当她发现还款快到期还没还清的时候，我就逼她签补充协议，每一份都高出一倍的借款金额。她越借越多，还不上就绝望。”

    林辰抬头问：“这些合同后面的条款谁定的？逼签协议时，你们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张彪苦笑，声音哆嗦起来：“都是周老板定的。他有专门的模板，教我们怎么说话、怎么吓唬学生，怎么在‘友情’和‘威胁’之间切换。我每次拿协议转交周明远，还能拿到‘提成’。至于怎么逼签——就是在她人生地不熟、没人能依靠的时候，不断找理由，说什么‘不补签就报警’、‘不还钱就全校曝光’。”

    “每换一次协议，都要她把之前的借据、发票、账单全部补签。她开始是害怕，后来已经有点想报警，还特地录音留证。她跟我说过一次，问我是不是和某些早年出事的团伙同路人。”

    赵铁军这时插话：“你是说，她发现了你和‘蝴蝶袖扣’的人有关？”

    张彪如遭雷击般点头，双手在膝盖上掐出白痕：

    “对，我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悄悄观察我们。那时候，‘蝴蝶袖扣’已经被当成恐吓的标志，不光我们组员带，周明远自己每次结账都用‘蝴蝶’暗号。她有天突然对我说，她要报警，说‘不能让你们继续做下去’，还问我和杀过人的‘老蝴蝶’有关系没有。当时我慌了，把这些都告诉周明远。”

    他哽咽地停顿片刻，继续说：

    “周老板一下子变得很狠。他直接发语音骂我，说‘她要是报警，搞臭我们，所有兄弟都得完蛋’。他让我‘再联系她’，骗她说‘有办法补救’，还说‘必要时候把她的话和借据再补一份，甚至让她拍个道歉视频’。这些都准备妥了，谁知道她突然跑去学校外面想找辅导员把这些告发。我问她愿不愿意再借一次、‘彻底还清’。她拒绝了，然后发朋友圈@了几个社工和学校辅导员，说‘要有人能帮她就好了’。”

    “案发那天下午，周明远提前联系我，说如果她还闹，一定要‘处理干净’，‘不能留麻烦’。我有点发憷，他发话太狠了，但我不敢不服从。他说有新人盯着我，‘出事你一个人扛，我一分责任都不认’。我明白他是要我背锅。”

    林辰皱眉：“那天你们怎么动手的？”

    张彪神色苦痛，终于不再狡辩，把自己推向真相深渊：

    “她放学后，我主动约到学校河边，说有钱能一次性帮她结清所有欠款。这是周明远教我的‘最后一博’。其实就是骗，根本不会结清。她带着录音笔，情绪很激动。我们说话时，她斥责我一直在骗她、连道歉都不敢，反复说要报警。我真的害怕……我怕她出事会连累我和家里。”

    “这时周明远穿着深色大衣，假装在河边遛狗，实际上是来盯场。他走过来时，嘴上带着狠意，示意我直接‘摁住她’，或者‘让她自己决定是死是活’。就是这时候，她推了我一把，哭着说‘你们必须还我清白，不然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和周明远一把抓住她，她拼命反抗。我没敢真打，但他……他很干脆，用手勒住她脖子要她‘闭嘴’，然后说‘装出她自己跳河就好’，又威胁我‘只要搞定她之后所有事都是我的’。最后，她挣扎一阵就倒地不起，喘不上气……”

    张彪说到这已哭出声来：“我吓傻了。周明远让我拖着尸体靠近河边，用水果刀在树旁弄出血迹‘防止被查’。一切都很快，他动作麻利得像是早干惯了。最后我们把她丢在河岸，现场伪造成自杀，还去河边留下她手机和部分财物，让人以为只是求生无望的轻生女孩。”

    屋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张彪低低的哭泣与呼吸声。林辰脸上没有表情，赵铁军则狠狠攥紧拳头，声音颤抖而低沉：

    “杀人、伪装、所有的冷漠……你们都做了？”

    张彪点头：“是的。我参与了，害了她。我知道这是死罪，但我真的……真的从没想到要害死她。都是一步步下水，直到已经没法回头。”

    王队冷声道：“你说这些，就是周老板命令你，合力杀人，还怕责任被推到你身上？”

    “是。所有的指令，都是他给的，借条合同也是他交待递给我的。一开始我还信他说‘要做干净的生意’，结果发现越陷越深。现在有证据，我不想再瞒。”

    林辰做完笔录，叹息一声：“李萌萌已经不在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张彪喃喃低语：“我想和她家人说对不起……全是我们害的。她真的只是普通的、想活下去的好女孩。我活该受罚……”

    门外天光渐亮，刑侦组里每个人的背影都拉得很长。林辰深知，这个供述不仅仅终结了李萌萌的冤屈，更掀开了校园黑贷背后“蝴蝶袖扣”组织与现实命案的血腥链条。但正义的路还远未结束，更多真相，将被一一挖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