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寻找安安的妹妹
发布:2025-12-26 17:42 字数:2493 作者:春条
银锁静静地躺在灵符布包中,温热的光晕偶尔在我指尖流转。那份温灵的牵挂,就像昨夜的蚀月,柔软却持续拽着我的心。当我坐在旧物馆的案前,望着婴儿和那对夫妻留下的担忧目光,心里多出几分不舍和责任感。钢笔的怨念已平息,但温灵银锁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查找是我最熟悉的日常之一。民间流传的旧物,经常被多次易主,但“安安”这样的名字既温和,又在旧时家族取名系统里极有辨识度。我先从档案馆民国到近代的户籍名册查起,再查地方志和灵异旧物登记表,顺便调取最近的几个灵异物品流转记录。与此同时,江叙白也在他的调查科线索平台帮我筛查有关“银锁安安”与早年夭折儿童的信息。
午后时分,终于有了进展。地方志中有一条1980年代的旧报备注:老城区李家二女一子,长子安安,幼女李娟。1988年安安病逝,母亲抑郁多时。李家的老宅就在我旧物馆所在的城南三条街开外,那一片早年多为工人和小商贩聚居,世代扎根于旧城。
我心头一动,立刻与江叙白汇报。他很快弄到李家住址,还帮我联系了社区居委会的工作人员,确认李娟现居在老城区南巷一处老楼。
银锁被灵符包裹,灵识这两日异常平和,但每当我拂过锁面,就能感受到安安那份“期待再见”的执念。婴儿啼哭不已的那几夜,温灵的怜爱与无奈如柔水注进我的心底,让我反倒希望,这场寻亲之旅能够不留遗憾。
当天傍晚,我和江叙白一同前往李娟家。城南的老楼并不起眼,一层灰白水泥墙,两三户小院,楼道里还飘着餐饭的味道。我们在李娟家门口按响门铃时,我不禁有些紧张——这次不是单纯处理灵识,而是为一个还在阴阳之间守望的温灵,寻求人间最后的祝福。
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披着麻色毛衣、手腕挂着钥匙,脸上是岁月打磨过的柔和与倦怠。她一见我们就楞住,但还是礼貌地问:“你们找谁?”
“李娟女士吗?”江叙白提前递上自己的证件,“我是灵异调查科工作人员,这是沈清辞,我们这次是因为您的家族一件老物品要联系您。”
李娟的眼神里一下涌上一抹不安,“你们不是做算命吧?家里不信这些,母亲去世前就叮嘱我们别碰旧物。”
我温声道,“不是算命,是有件银锁找到您。锁上刻着‘安安’,前段时间流转到一户新生儿手中,孩子持续啼哭,触摸银锁能感应到温灵。我们查到您是安安的妹妹,希望能请教一些往事。”
听到“安安”,李娟的手当场抖了一下。她本能退后一步,却没有关门,只是呼吸有些急促。“安安……是我的哥哥,他病逝快四十年了。你说、你说还有灵魂留在锁里?”
我轻轻展开符布,露出那枚银锁。李娟刚一看到银锁,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扑通坐在玄关的旧藤椅上,指尖死死捏着毛衣袖口。她的嘴唇颤抖,脸色刷地变白。
“这是我哥哥的银锁……小时候我们家下苦,只有哥哥出世时父亲买了银锁,盼他百岁长寿。可是……”她指尖发青,“可是他七岁就走了。他从两岁开始就病,不太会说话,只会拽着我的裙子喊‘妹妹’。后来查出来白血病,我们家里哪治得起?”
她哽咽着,声音一时间低到几乎听不见。隔壁邻居探头看了一眼,悄然合上门,楼道里只剩下她无声的哭泣和我们安静的陪伴。
“我记得母亲那几年眼泪都没干过。哥哥走后,她半夜总坐在门槛边,捧着银锁,对着空气说‘安安,快点回家’,其实谁都知道,他回不来了。”
她终于平复情绪,抬头望着我,眼里全是痛苦和渴望。“这么多年,我只敢偷偷在生日那天去哥哥坟头烧纸。母亲后面越来越抑郁,最后也病倒了。我和父亲相依为命,把哥哥的银锁收起来,却没想到后来父亲走了,锁也跟着家里物品转送亲戚,最后流落市集……这东西又回到我的手里吗?”
我轻声道:“锁里还有哥哥的灵识。他只剩下一个愿望,就是‘再见家人’。目前他温和无害,灵识没有执念,只是被遗憾困住了。最近刚流入新生婴儿家里,婴儿气场无法承受他的离愁,才彻夜苦哭。我们希望能促成您和哥哥的灵识见上一面,让他走得安心。”
李娟死死盯着银锁,泪如雨下:“我宁愿哥哥不要等我那么多年。他小时候最黏我,我念小学的那些年,每晚都抱着他哄睡。后来他病重,我都不敢去医院看他,怕哭给他看……这些年,一到清明我总是走最远的路,怕家里人见我哭。”
她按着胸口,仿佛想让心里的疼稍微减缓:“哥哥不是坏灵,是苦灵、是憋屈灵。他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一定很想我们。”
这句话说得太对。我在灵识感应的片刻,就反复体会到安安混杂着牵挂与离愁。冥冥之中,温灵其实是最难超度也是最温柔的——他们不伤人,只是想多停留一会儿。
“我们计划为银锁做一场‘安灵告别仪式’。”我安慰她,“届时您可以和哥哥灵识面对面表达心意,让他了却再见家人的执念,然后请道观护法将其超度入净,让灵识归于清寂。这样,不仅哥哥得以安心,您的内心也能放下多年的负担。”
李娟点头,泪水还未干。我递上温茶和纸巾,让她缓缓平复。
“您愿意和哥哥灵识告别吗?”
她擦了擦眼睛,声音变得坚定:“沈老师,您做吧。不用问我,我愿意。我等了那么多年,其实就等一个机会……谢谢你愿意帮我们家圆这个梦。”
我把银锁重新包好:“仪式需要准备现场,布置灵符和镇物,需要您提供安安的照片、儿童时期的玩物。如果可,还请写一封家书,让哥哥的灵识感受到家人的温度。只要执念化解,新生婴儿也能安睡,您的家人也能安静。”
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都可以,哥哥最喜欢的陀螺还在家里箱子里,我马上去找。”
江叙白则在旁边默默记录,叮嘱李娟仪式期间关闭手机,避免杂念干扰。他的目光里充满关切,语气却始终很有分寸,让李娟有安全感,也让这个仪式充满应有的尊重。
我们约好第二天带银锁回馆,李娟带上照片、陀螺和家书,进行“安灵告别”。离开时,楼道夕阳已落,老人和小孩各家各户都在做晚饭,烟火气和温情在这个旧城区最不起眼的角落流转着。
回馆途中,江叙白轻声说:“每次受难的不是物件本身,而是那些多年来不能放下的人。你说,温灵是不是比怨灵更难处理?”
我点头,摸了摸银锁。“怨灵是带着仇恨要破坏世界;温灵却是苦苦守候,被善意与牵挂折磨太久。他们更需要被温柔超度。”
夜色渐深,银锁安静在灵符布里,不再躁动。安安的灵识仿佛注视着我的每一步,期待着与亲人温情的再见和告别。
明天的仪式,是对守候了一生的“牵挂”最温柔的告慰。而这,也是我的工作中,最有意义的时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