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不要去相什么亲……”徐艳老大不乐意的说着，赌气的把鞋子脱掉上了床，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

    “唉，你这孩子，都老大不小的了，总不能就一个人过吧，早晚得找个人家。再说了，杨婆给说的这个男孩子，也不是在家种地的，是在县城国营厂子的工人，每个月也是有固定工资的……，你爸……，应了人家了，初五就过来，咱们去杨婆家里……”

    母亲唠唠叨叨的说着，徐艳就当是没听到一样，顺手抄起放在一边的书看了起来。

    “艳儿啊，你……，那天还是过去一下吧，就算是相不中人家，也总不好不给杨婆个面子。再说了，你爸也是应了人家的……”

    “好啦，妈，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屋睡觉吧。”徐艳说着，掀开了被子下了床，把母亲推出了房门，从里面拴上了。

    徐艳也是知道的，自从她记事起，凡是父亲说的话，母亲从来不反驳的，就算是说错了，也是将错就错的去做。而现在，母亲说是父亲答应了杨婆，那么，无论如何，也得是过去一下的。

    杨婆——就是村子里的一个老媒婆子，为人也是热情，哪家的姑娘小伙的到了婚配的岁数，她都会跑前跑后的帮忙给说个亲事。

    上一次回家来的时候，母亲就曾经跟徐艳说过的，就被她给推了过去。

    这一次，肯定是推不掉了。

    但是，徐艳虽然知道是推不掉了，却也有着她的老主意——反正自己打算初六就去县城买上车票走的，她可不想找一个什么县城的男人。再说了，在她的心里，对是否要找一个男人，也是没有底的，由其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斤两——在农村可不比城市，这里可是对于女人的贞节看的很重的。如果说，对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姑娘了，那么……，就算是结了婚，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在农村过大年，比城市里还要热闹些，虽然放鞭炮不是很多，但是，只是是有鞭炮声响起，那都是带点大的动静的——那些白皮子鞭炮炸响了，就连房顶的土块都会震的往下直掉……

    大年初五的这天早晨，院子外面照例的又是一通子白皮子鞭炮响过——今个儿是破五，也是过了大年三十的第一个节日，家家户户的都要放个鞭炮以示喜庆。

    徐艳吃过了早饭刚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弟弟徐涛就推开门跑了进来：“大姐，妈叫你快点过去呢，说是要带你去相亲啊，呵呵……，是不是大姐要结婚了啊……”

    “滚你个混球，哪凉快哪去！”徐艳听到弟弟这样的说着，心里更是来了气——徐涛打小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一身的坏痞子气不说，还贼让人看着就心烦，徐艳也是不喜待见他。

    这边刚把徐涛赶出了屋子，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母亲的叫声：“艳儿，好了没，那边来人催了……”

    徐艳正想着收拾一下行李箱，听到了母亲的叫声，只得答应着走了出去。

    杨婆的家在另一条小巷子里，年初二下了一场小雪，地上也有了一些泥巴。

    徐艳跟在母亲的身后，顺着墙边向前走着。

    “艳儿啊，到了那里别板着一张脸，你在外面工作，见识也比乡下人多，要知道懂礼貌……”

    徐艳有一声没一声的哼着，算是告诉母亲她听到了。

    拐进了杨婆家的院子，就看到有一辆崭新的摩托车停在那里，从车轮子上沾着泥巴可以知道，这辆摩托车，一定就是那个前来相亲的小伙子骑来的。

    “哟，大妹子过来了，快请屋里坐。”一个满脸都是褶褶子的老太婆从屋子走了出来，上前拉着徐艳的母亲，亲热的说着，向跟在后面的徐艳也是笑了笑，徐艳赶忙叫着：“四大娘。”

    进了屋，就看到一个青年男子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小凳子上，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徐艳——中年妇女用一种挑剔的眼神，而那个青年男子，眼中分明写着满意。

    但是，徐艳进了屋，就没把头抬起来。不过，她却感到了很不舒服，也是知道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那个徐家妹子啊，这是县城过来的张家，这是她儿子，今年二十四了，在那家国营厂子里工作，一个月有近二百块的工资……家境好，人也懂事，和你家的小艳正好相配啊……”

    杨婆念念叨叨的说着，徐艳的母亲不住的点着头，而徐艳却是越听心里越烦：一个月才那点工资，还不够吃一顿饭的呢。

    徐艳的母亲等杨婆说完，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女儿，向杨婆点着头说：“那个她四大娘，这事儿……，俺们回去跟当家的商量一下，再给你回信，这样成不成？”

    “成啊……”

    杨婆倒也不是废话的人，也是知道人家是要回去商量的，从小凳上站起身，把徐艳母女送出了院子。

    转过了一个弯，徐艳的母亲停了下来，等跟在后面的徐艳走近，对她说道：“艳儿，我看那年轻人满不错的嘛，要不，这事儿……”

    “妈，说啥呢你，我可是不同意的啊。”徐艳翻了一下眼睛，径直的向前走去。

    “哎，你倒是说说，为啥不同意的，人家……”母亲看着徐艳快步走远了，余下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哼……，一个月就二百块钱的工资，还真不够我看的……”徐艳嘟囔了一句：她得赶紧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去县城坐车，这里，她是一天也不想多待下去了。

    回了家，徐艳直奔自己住的东屋，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父亲的说话：“咋地啦，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啊……，那个……，那个……人不行……”母亲有些结巴的回答着：她也是不敢违了女儿的意思，只得这么说了。

    “不是说在县城国营厂子工作的嘛，哪里不行……”父亲问着。

    徐艳把房门关上，开始把自己的东西往旅行箱里塞，又将那个装着钱的纸包小心的压在了床铺下，这才坐在了床边，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子……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徐艳就听父亲说：“我说艳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象你这个年纪的人娃都会走路了，别老是想着高攀啥的，农村女人早晚得嫁人……”

    徐艳也不抬头，只是不住的去啃手里的馒头，对于这些说道，根本就象是没听到一样。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徐艳刚帮着母亲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正在喝着小酒的父亲“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盛着酒的茶碗子就放在了小桌上：“艳儿，我去了杨婆家了，人家说那个男娃很好的嘛，你这是想干啥？”

    父亲见徐艳不答话，又继续说着：“人家说什么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最起码你嫁过去就是城里人了，这还有什么好挑的，真是的，在大城市待了一年半载的，就想着成为城市人啊，也不看看你自个儿是个啥东西……”

    徐艳一听这话，就知道父亲接下来又想说些什么了，转身走出了堂屋回了自己住的房间，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母亲从柴房里出来，见徐艳这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急忙的跑了过来，拉着徐艳手小声的说：“你爹她喝了酒，别当真啊……”

    “妈，那钱，我放在铺下了，等信用社上了班，你就帮我存进去，折子还放在铺下就行，我……走了。”

    在村口，徐艳叫了一辆小三轮。

    看着渐渐远去的村子，心里，泛起了一阵苦涩……现在，自己还有权选择什么吗？

    徐艳的母亲看见女儿走远了，不由的心里难受起来，有眼泪流了下来，她正要转身走回院子，就觉得头皮一紧，一团黑影砸向了面门：“草你麻麻的，你生的野种啊，给老子丢人现眼的……她是不是在外面偷了男人啦，和你当年一样……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

    入夜了，徐艳的母亲一个人走进了徐艳住着的小屋，她转身把房门拴好，把窗帘拉上打开了台灯——她一只眼睛肿的厉害，脸上有一块块的青紫……

    掀开了床铺，下面压着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全是百元大钞。她坐在了床上，一张张的点了起来，共是五十张，也就是五千块钱。

    “哦，这孩子，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好象那天她刚回来，交给了那个混蛋一千块钱的，唉……”

    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想起了曾经的那个男人，那个艳儿的亲爹……2880

    家里发生的事情，徐艳不知道。

    三轮车到了县城后，付了车钱，徐艳拉着行李箱向一辆长途汽车走了过去：“师傅，啥时候开车？”

    “马上就走，上车吧。”司机向徐艳说着，摆了摆手，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接过了徐艳递给的钱，撕了一张票给她。

    也是因为车上的人并不多，徐艳提着行李箱走到了车厢的后面，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长途车到了总站时，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听着到处响起的鞭炮声，徐艳的心里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