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轩祎，你晚上加班的话，我给你送饭好不好？”文晓霖坐在车上，曲轩祎正送她回去。她纠结了一会，才开口。虽然说两人之间一直平平淡淡没什么不好，但是就是感觉隔了一层，接近不了也不想离开，少了情侣之间应该有的那种火热，平静得就像是已经生活了三十年的老夫妻，可是，她才刚刚大学毕业而已……

    曲轩祎开着车，前面有点堵，他有些烦。听见文晓霖这么说，他转过头去看了一会，淡淡的开口道：“不用了，我到时候跟着同事们到楼下吃点就好了，你也很辛苦，回家休息吧。”

    若是一般的男女朋友的关系，女方听见这句话一定会很感动，因为自己的男朋友很怜惜自己，真是很难得的事情。只是文晓霖跟曲轩祎之间，总是这样的对话，生分的感觉，总是令文晓霖感觉很窒息。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早就知道曲轩祎是一个令女人无法拒绝的男人的文晓霖，承认自己真的是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喜欢上他的一切，却唯独忍受不了他的隔离感。他对别人都是这样的吗？不见得吧。

    总是干干净净令人感觉很好接触的男人，却唯独对她有一种她感觉自己永远也跨越不过去的感觉。就算他平时再怎么关系关怀，文晓霖只是觉得两人的心始终都没有靠近，而现在她喜欢上了，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他依旧是如此，云淡风轻的，令人受不了。

    或许是自己要求得太多了不是么，文晓霖总是这么安慰自己。像曲轩祎这样相貌家室人品三全的男人，周围几乎都找不到了。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是真的关心自己的，或许平淡如水的方式是他与人相处的模式，自己或许只是太世俗了，理解不了这样白开水一样的生活。

    可是，文晓霖低下头，看着曲轩祎与自己相牵的手，还是一样的会心跳加速，却没有丝毫被保护的感觉，是因为没有温度么，对的，没有温度。就算是白开水，也是有温度的，但是曲轩祎，一直都像是一杯恒温的冰水，什么味道都没有，不能温暖人心的同时，还经常令人心寒。

    文晓霖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忽然开始担心自己这段恋情的何去何从，到底是会因为自己的无法忍受，还是曲轩祎的，其他什么原因。只是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她根本就看不见什么所谓的未来。这是，不管多少关怀的语气都唤不回来的安全感。文晓霖甚至有的时候会感觉，曲轩祎看自己的眼神中毫无情感，有的时候惊鸿一瞥，更是冷到极致的那一种。

    摇摇头，文晓霖再看一眼，就算是堵车都不会显得多心浮气躁的男人。他转头看自己，微微一笑，眼中明显是盛满了爱意的，是温度的存在。

    安定了心，文晓霖回以一笑，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多虑呢。

    “到了，”车子继续前进了大约十几分钟，曲轩祎靠边停了车，“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文晓霖乖巧的点点头，之后便一如既往的下了车。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立马就转身上楼，只是看着那辆白色的奥迪渐行渐远，然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面。直到最后一点都消失了，一阵风吹过，文晓霖感觉自己脸上凉凉的。

    下意识就伸手去摸摸，是水迹。为什么自己的脸上会莫名其妙的出现水迹呢。文晓霖眨眨眼，试图抹去眼中的模糊感觉，灼热，却冰冷了人心。

    上楼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脚都不是自己的，原本是一件向来就是很痛苦的事情，居然到了楼顶都没有发觉，还得从楼上下来，就像是找不到疲惫感，文晓霖进屋之后就打开了电视机，却并不在意里面播报的内容。她看着窗外模糊的夜景，感到了一些莫名的心酸。

    地上有些杂乱，应该是自己的那个父亲在醉酒之后留下来的痕迹。文晓霖走过去，一一收拾好了。是，那个男人，从回来之后的安静，到现在的每日醉酒，有的时候回来身上还有血迹，分不清是谁的，文晓霖也根本不关心。本来就是因为母亲的原因，她才会收留这么一个流浪者，那么他是生是死过得好不好，她并不关心，只是随了母亲的遗愿罢了。

    但他若是继续这么下去……文晓霖的眼底暗了暗，那自己就不能保证他还能在自己的家里呆上多久了。

    收拾好了之后，文晓霖想了想，最终还是进了厨房。不管那个人需要还是不需要，自己总是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就是忽然有的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感觉，还有令人害怕的不安，感觉似乎自己再不主动一些，两人的关系，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简单的几个小菜，文晓霖做事情向来利索，准备好了之后就用成套的盒子装好了，放在手提袋里，她就出了门。

    晚上了她也不愿意挤公交，自然的就打的，来到了公司楼下。手里的手提袋就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看得紧紧的。温热的，就像自己现在的心情。

    不知道他看到自己过来，会是怎么样的反应。不知道会不会开心会微笑，会对自己客气的说辛苦了。

    晚上公司加班的人并不多，文晓霖按下电梯按键的时候，电梯的门就开了。她倒是有些惊讶这样的高效率，这可是自己进公司以来，从未有过的待遇呢。

    电梯里面四面都是反光的，照人的时候跟镜子一样清楚。文晓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容貌和头发，衣服什么的也都四面环绕着看过了，她看看手里面橘色的手提袋，忽然就有点害怕，这个袋子，会不会太丑了啊……

    曲轩祎的部门很忙，每周六天上班的时间，有至少三天晚上都得加班。每次加班回家都要十点钟左右了。这个时候曲轩祎总会打个电话给自己，声音很疲惫，自己会很心疼。

    在城市里生活下去，特别还是要生活得有头有脸有车有房，实在是异常艰辛的事情。文晓霖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转正了，只不过公司没有别的任务和岗位给她，依旧是呆在影印室，唯一不同的，就是工资多了几千块钱，社会福利啊社保医保什么的，都有了保障。又来了新的实习生，看着他们就像是看见自己了一般，总是虎头虎脑的，复印个东西都会弄错。不过文晓霖却很安心，平静的感觉从未这般过。就好像是看见小孩子在成长一样，会有一种教育者的心态，听见他们开玩笑一样的叫“文总”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微笑。

    只是，一种成就感而已。

    这还是文晓霖第一次晚上来办公室。她看看手腕上的手表，都已经九点半了。

    曲轩祎部门所在的楼层果然还是灯火通明的，文晓霖经常来这里送图片之类的，早就驾轻就熟了。

    “唉，你晚上也加班？”路过一个正在制图的年轻男人，那人显然是认出了文晓霖，开口问道，“不会吧文总，这么艰苦干什么。”

    说话的是个实习生，这次一起进来的。实习生总是很苦逼，上面说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怨言都不能有，什么保障都没有，自然就要加把劲了。

    “我来给你们部长送饭啊，他在办公室吗？”文晓霖微笑回应，对于这些实习生，她总是特别的照顾，对人也温柔。

    实习生听见她这么说，手里的活计都停了，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她：“部长？曲轩祎部长？”

    文晓霖点点头。其实他们两个人谈恋爱的事情几乎全公司都知道，只是实习生是新来的，不知道也很正常。

    “文总，部长不加班的。”实习生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回答道。

    文晓霖的笑容有些僵硬：“你别开玩笑了，他每个星期总得有好几天是在加班的。”她看着实习生的脸，很仔细的观察，希望能从里面找出丝毫的，开玩笑的痕迹。

    布不料，实习生却很严肃和正经，脸上一点说谎的痕迹都没有，反而愈加奇怪的看着文晓霖：“部长从来都不加班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文晓霖看着他，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就像是突然有炸弹在她的身体里，在她的脑子里爆炸了。什么都不剩下，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还有实习生说话的声音。

    “部长怎么会加班啊，要是他都加班了，那肯定是公司乱套了。一个部里一般都有三四个实习生呢，再怎么样加班，也不会要部长加班的。再加上我们部长平时就冷冰冰的不说话，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啊，上班就来下班就走，从来不停留……”

    文晓霖抬起头，看着实习生张嘴闭嘴的，却只是感觉他说话的声音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很遥远，几乎就要听不清了。他说了：

    “部长从来都不加班的。”

    “再怎么样加班，也不会要部长加班的。”

    “部长平时冷冰冰的不说话，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啊”

    “上班就来下班就走，从来不停留。”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轰隆隆的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意思啊，明明是要加班的。曲轩祎怎么会骗自己，他总是那么温和那么纯净，他那样的人，自己在他的面前撒谎都会不舒服，都不敢去，为什么啊，他怎么会对自己说谎。不对的，他每次加班之后都会给自己打电话的，声音很疲倦啊，怎么会是装出来的呢。如果他是真的不是加班，那么为什么要骗自己呢，为什么骗自己，骗自己之后，他又去干什么了。

    文晓霖这个时候擦发现，交往了几个月，居然，自己是那么不了解他。是兴趣爱好的，什么都不知道。两人简直就是出租车司机跟乘客的关系。上下班，吃个饭，连约会都因为两个人的动作很忙，从来就没有单独出去过。向来都是曲轩祎很关心自己，什么都面面俱到的，就像是工作。而自己，从刚开始的被动接受到现在的想要主动探究，莫非是晚了么。莫非，曲轩祎是厌恶了自己么，才会说自己晚上加班没有时间，总是匆匆的将自己送回家就离开么。

    这么一想，还真是像。

    “文总，你带了什么饭啊，我好饿。”实习生依旧在说话，接过她手里一直提着的，仿佛她生命一把的袋子。

    文晓霖没抬眼，往曲轩祎的办公室走去：“你饿了就吃吧，是我记错了。”

    “哦也，文总真好！”实习生在声音在回荡，文晓霖却已经进入了曲轩祎的办公室。

    是他一贯的风格，安静而整齐，带着点强迫症和洁癖的感觉。低头雪白的，还放了拖鞋在外面，显然是要拖鞋进去的。她看了看，脱掉了鞋子，光脚就踩上去。地毯很柔软，包容住脚的感觉很纯粹，却令人感觉有些不真实。美好，却有些轻飘飘。一如曲轩祎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美好万分，却非人能够抓住的感觉。

    她坐在曲轩祎的办公桌上，就这他每天上班的地方，看着他看见的景色。她开了窗，就有风钻进来，凉飕飕的，却令文晓霖再一次呼吸。

    要闷死了。

    脸上凉凉的，眼里也是凉凉的。视线依旧是模糊的，文晓霖却连拭泪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她看着窗外，夜景很美，她却只看到了黑色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