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来这里也有一年了。”袁湾，以正式的语气，向陈老板开始了他带着真诚的表演，“这一年来，你很关照我，活不让我干很多，但是工资却没少发我，还让我随便吃饭。我真的很感谢你。”说着，袁湾正正规规的鞠了一躬。

    “你说得太客气了。”老板像不认识一样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因为，来这么久，我在店里面过得很好，心里面觉得温暖。你是难得的好老板，能帮你做事我很乐意……”

    “等等，你是不是想提工资？”

    袁湾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不不，不是的，我没这个想法……”

    “噢，你说那么多，我以为你意思是做得久了，想提工资。”老板点着头，“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涨工资的，你做得很好，一年了，也改该加薪了。”

    “真的吗？谢谢老板！”袁湾高兴得再鞠一躬。咦怎么对话有点偏离主题，要赶紧拽回来，“老板，你人很好，为了表达我对你的谢意，今天我想送你一件礼物，请你收下。”新手机递上。您快把旧手机给我啊。

    “这是什么？”老板迟疑着没有接。

    “这是我和关欣一起送给你的，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袁湾双手捧着包装好的新手机，再往前递进一步，“请你一定收下。”

    老板慢慢接过去，拆开了包装。袁湾发现他脸色变了一下，然后把新手机递了回来，“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收。”

    “为什么？这部手机是现在常用的新款，我们看见你用的手机有点旧，所以想帮你换一部新的。”

    “不用了。我的手机很好。”

    “是那部手机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所以一直用着吗？”袁湾只能展开想象。老板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新手机就算自己不爱去买，如果别人送的话一般来说还是会顺水推舟用起来的，除非他对旧手机有着特殊的感情。

    “我用习惯了，不想换。”老板没说实话。袁湾看得出来他情绪是有波动的，只是不打算说出来而已。

    事情陷入僵局。乔珊珊不吃饭了，直白的注意着这边的进展。袁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突破口在哪里，虽然他设想过几种老板的不同反应，但是现在干脆拒绝的情况不在其中。

    “老板如果不收，关欣该难过了。”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也为了给自己思考的空间，袁湾先把小姑娘拿出来说，老板平时对她也是很照顾的，“送这件礼物给老板，还是她提出来的。她一直想做点什么表示感谢，但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她不用这样的。”说到关欣，老板的口气柔和了很多，“姑娘家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容易，我只是能方便就让她方便一点。我也要谢谢她做事这么认真。”

    “不一样的。对她来说，你不光是老板，也是家人。”看着老板的神情，袁湾忽然联想到关欣家旁边早餐店里的大妈，顿时一种亲切而又熟悉的感情涌了出来，“我们这样离开家乡的外地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生活，平时最不能感受到的就是像家里一样的温暖。别的地方也许感觉不太明显，但是每天回到家里，看着冷冷清清没有烟火的厨房，想到家里面热乎乎的饭菜，那种差别就会让人明白，自己始终是个异乡人。”关欣几乎每天都会在店里吃午饭和晚饭，袁湾一直都知道这点，“如果在吃饭的时间，自己能不用可怜巴巴的拿起锅铲从煮饭开始动手，就有刚做好的饭菜，那么把为自己做饭的那个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也不要紧吧。每次我在那家早餐店里吃东西的时候，总会想到那是大妈为我做的早餐；所以每次我们在这里吃饭的时候，也总会觉得老板就像我们的家人，为我们亲手做出这些饭菜。这部手机，就像是送给家里的长辈，希望他能生活如意。”

    陈叔摆摆手，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接过新手机，叹着气说，“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的旧手机，是舍不得换的。这新手机我收下了，但是不用，给你们拿去用，好不好？”

    “不，看到你用着，我们才会觉得这份心意传达到了。”袁湾苦苦坚持，“要是我没能送到，关欣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她本来要和我一起送给你，但是因为早上她状态不好，表现得不对，不好意思面对你，所以才委托我一个人送。你要是不收下她肯定以为你怪她了。”

    “没有，今天早上是我不对，是我态度不好。”陈叔带着自责说，“我太急躁了，不应该那样的。不单对她不好，也对你朋友有影响。我是有点着急了。袁湾，拿回去的时候，替我向关欣解释一下，晚上我亲自跟她道歉。”看袁湾没有接，他把新手机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慢慢转身向后厨走。

    自己的朋友指的是郑杰。袁湾想起，陈叔对待郑杰那非同一般的热情态度。为什么？早餐店大妈的身影再次从脑中闪过，“这手机还是我闺女给我买的”，袁湾终于回忆起了她当时的话语，从陈叔奇怪的反应中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那部旧手机，是孩子送给你的吗？”

    “不是。”陈叔停下脚步，回过头，“你为什么这样问？”

    “只有家人送的东西，才最珍贵。陈叔，你不愿换新手机，是因为这部旧手机代表着孩子对你的关心吧。”袁湾知道陈叔的妻子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那么会送他手机的家人，只可能是孩子了。

    陈叔不走了。他站了一会没动，好不容易才说出下一句话，“不要叫我陈叔……”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悄悄离去，让他一个人静静？如果是以前，袁湾或许会选择这样做，可是现在不会。不光是因为陈叔的手机，更是因为，开启手机彩票的自己，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它还未发掘出来的很多面，还有着无限的可能性，所以并不存在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和徒留伤悲。“我是真心想这样叫你，也许我们和你的感情没有像真正的家人那么深，但是我们真的把你当成叔叔一样看待。”

    陈叔终于走了回来，他红红的眼眶让人光看着就难受。“我也把自己当你们的叔叔，对你们……但是我不想真的听见陈叔，两个字，我儿子就是用这两个字，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