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就看着聂悠折身走出去，他就倚靠在铁栅栏边上等着，神情没有方才那般喜悦和期待，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似乎聂悠没有给最终肯定的回答就转身离去，仅仅是这样短暂的等候他都觉得有些苦楚，未曾想过有一日牢狱之灾需要靠一个孩子来搭救，要是这事传回金煦去，那得多丢人呐……

    其他牢房的犯人多半是冲着看好戏在笑望着十六号牢房的年轻男子，指望一个孩子就能重见光明？笑话，若真是那么好出去，那他们怎么会花那么银子都出不去，上边有聂家的人管得死死的，一个苍蝇都别想轻易飞出去！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各回各铺上打算躺过日的时候，聂悠又回来了，这一次她身后跟着狱卒士官严默。

    “嘿嘿，小丫头！”年轻男子一看是救世主回来了，再次兴奋起来。

    “你乱嚷嚷什么，什么小丫头！”严默拿着牢房钥匙，却没有第一时间给年轻男子打开牢房，只见年轻男子那么得意和聂悠套近乎，还没大没小的喊着聂悠小丫头，当真是不要命这个犯人，看样子不像是本国人，到底不是知道聂家人在楚越的地位，严默厉喝完牢房里的男子，再次笑眯眯的转身狗腿子的和聂悠说：“十七小姐，是这个人吧？”

    这个天牢也就一间十六号牢房，聂悠再想多救一个，怕是天牢也没第二间相同号数的牢房，她心中向往金煦的东西，年轻男子也不像在骗人，今天救一人倒不费力何乐而不为呢，“是了，既然是调戏大官家的女儿，那刘小姐不发话，总不能一辈子将人关天牢，天牢可不比外面的牢房那么舒服，关也关了十来日了，该罚的也是够了，今日算是我保释他出去的，至于那刘家人问起……”

    “是是是，下官定当好好解释，肯定不会让十七小姐有丝毫烦恼。”那未说完的话，严默哪里不懂聂悠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无非就是刘家不愿意放人也不行！

    十七小姐？年轻男子对这个称呼倒是格外诧异，他真没想到眼前这个丫头是某个大官家排行十七的小姐？你说这要是公主也就算了，这楚越的大官小姐居然能亲自开口命狱卒士官放人，真是奇了！

    “喂，严牢头，你敬称她十七，她是哪家的十七小姐！”

    “是啊，好大的架子，比那聂家人，呵呵……”

    “哎哟喂，要是调戏大官人家的宝贝女娃儿能无罪释放，那我也去调戏好了！”

    ……

    严默的阿谀奉承和狗腿让其他牢房的犯人都看不过眼了，要是普普通通的巴结就算了，想那上京中的刘家是什么人，区区一个十七小姐竟然能让严默如此畏惧，他们怎能不生疑惑。

    “吵什么，都闭嘴！”严默眼角一抽，气愤的一记眼神扫过那些起哄的犯人。

    “小姐，您快去吧，定国公不久之后便会来接您的。”

    “好，劳烦严大人了。”聂悠无心他人猜测和讥笑，小小的身躯就那么绕过严默再次往天牢内部漫步行走。

    刚刚严默话里说的定国公三个字，瞬间吓愣了一伙人，楚越聂家就是因为有定国公那么一个开国功臣才那么势不可挡高高在上的，近年来聂家算是手握重权，后宫有聂纵的女儿把持，朝廷之上更有聂纵的儿子们文武双全，外头更有毒霸一方的第一皇商儿子，包括皇族王爷也是娶了聂纵的女儿，里里外外哪里不是聂家人的身影，这个楚越虽说是顾家在位，实则聂家人操控大权，要不是聂家人够忠心，这楚越早就换人坐了！

    其他牢房的犯人不禁为自己的鲁莽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刚刚得罪的，正是聂纵家的孙儿，在聂家排行十七。

    待聂悠走得差不多远后，严默将腰板挺直了说话，口气不再狗腿，恢复成从前那般傲气凌人，“你小子也是走运啊，随便嚷嚷两句就让十七小姐保释了你，出去后好好做人，别再乱调戏人了，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哪里像个有钱人，长得白白嫩嫩的就做坏事，看人都不能看表面啊，哼，你就感激人家十七小姐开恩吧！”

    “十七小姐？不是公主么？”年轻男子注意到周遭的气氛都变了，到底是明白自己搭讪到一个厉害的人物了。

    “呸，别乱说话，你是不是不想活着走出楚越了！”严默在打开牢房锁头的时候，让年轻男子的话给吓得手抖了。

    看见十六号牢房的犯人得以离开，其他牢房的人心中甚是不痛快了，如果聂悠再来一句话，他们想离开也不是不可能的，奈何人家十七小姐都没看他们一眼，见严默着急反驳年轻男子，心中不是滋味的犯人又开始起哄：“嘿嘿，严默老狗啊，你倒是别急着反驳人家，人家说得也没错！”

    “你闭嘴，反正你也出不去！”严默摸索了半天才打开了十六号牢房的锁头，对于其他牢房犯人的讥讽，他似乎已经早已习惯了。

    另外的人似乎想到什么，嘴中频频发出猜忌：“看那小人儿的架势，怕不是比那些年长的要厉害，以前曾听闻聂家有个奇童，莫非是她？”

    “哼，不要瞎猜忌，我说句实话吧，刚刚那小人儿确实是定国公最看重的孩子，你们乱说话怕是不会容易活着出去，见阎王的时间都提早了！楚越是什么地方，由谁来掌管，不是你们说了算的，要真想有命出去，不如学学这小子怎么哄人家十七小姐开心，保不准也走狗屎运让人家一开心，在定国公面前美言几句活的几率又大了呢？”这帮老东西，都被关进来了还不好好呆着总想着翻身，之前都牛兮兮的，现在在牢里，可是他严默说了算！

    年轻男子一滋溜就走出了牢房大大伸了个懒腰，要知道那丫头说放，严默二话不说就放人，果真是厉害人物，男子伸完懒腰还对严默的话进行当场诟病，“哎哟，严默大人啊，您说话就别一句一带刺儿的了，我哪是狗屎运，简直是牛屎运啊！太激动了。”

    “哎，话说那丫，哦不，十七小姐要去看望谁啊？你也不陪陪人家小姑娘！”

    “她是去看……呀，你小子果然是欠收拾啊，放你出去还不快滚！”严默没注意，心底里打着小九九什么了，差点让年轻男子套上话，还好反应及时没说出来聂悠去了哪里，要是聂悠愿意别人知道她去看谁，聊些什么，他至于在这边巴巴的等候么？

    “哎哎哎，走了走了，有缘再会啊严大人！”年轻男子脸皮就是那么厚，不然怎么给进天牢半月游呢，今日出去要是再来，他肯定会疯的。

    瞧着那十六号的男子耍嘴皮的跑开了，严默也没让人跟着，反正天牢内部都是一条直线通到底的，晾他也跑出什么个花样来。

    年轻男子跑着跑着，心里却打着另外的主意，若是能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西疆蛮族族长乃是朝廷重犯，不比那些犯了大错已经定罪的将死之人，西疆蛮族族长极大的可能不会死，只会作为质子留在楚越，但是又有谁想留在这种鬼地方不见天日一辈子，何况那西疆蛮族族长本是权势在握的一地之‘王’，奈何如今却被生擒关押在这种肮脏腥臭的鬼地方，再也没人向他行礼叩拜，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子民。

    聂悠走着，眼神虽然不乱望却也见识到楚越天牢的壮景，这被判死罪的人，占了大半。

    三十一至七十关押着起码大半的犯人，男女老少皆有，好些个已经疯了。

    这些被判刑的死囚没有哪些未定罪的犯人那么活跃，见到聂悠到来，虽然是好奇惊讶，却没有人喊得过分，只有一些疯子见到生人走动，不免夸张的将双手从铁栅栏里伸出来，拼命的挣扎，脸上的笑容太过磕碜，让一般孩童见到都心生畏惧，只是聂悠见过比这些人还要厉害的囚徒，心中自然没有多动容。

    “哈哈，小姑娘，小姑娘也被关进来啦？”一名疯妇人浑身黑漆漆，大部分皮肤都粘上灰尘分不清楚原有的样子。

    “进来好呀，有吃有喝还有睡，你饿不饿呀？嘿嘿嘿嘿……”

    牢房号六十七，牢房外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死罪，不日处斩。

    “我不饿。”要说疯子，聂悠是见过了，只是她肯定停下脚步凝望那个‘疯妇人’，大概是因为她看到那犯人眸子中的愤恨和绝望以及……不甘心。

    从没有那么老老实实回答过那疯妇人的笑言，唯独聂悠初次见到这样的一个疯子，居然是认认真真的回答了那妇人的话，换做别人早就一口唾沫星子喷过去，骂得那疯妇人不知多么不堪入耳了。

    “……”许是没料到聂悠的冷静从容认真的回答，疯妇人顿时惊愕了。

    “你饿么？”这一句是聂悠反问疯妇人的，她看到牢房里的残羹剩饭了，那都不是人吃的东西，天牢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她见过更糟糕的，却是没见过楚越这样糟糕的牢饭，米汤里米粒清晰可见，就着一小碟青菜头和咸菜，连一块肉都没有，至于那味道，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隔着铁栅栏，聂悠也嗅到了淡淡的馊味。

    天热了，死囚只能吃这些，让他人来试试，谁想在天牢里活下去？

    聂悠认真淡漠的表情显得她的一句问话更加真切了，疯妇人双手紧扣着铁栅栏，像是发出多年的怨恨：“我饿，我饿，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