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个大孩子看病比为一个痴傻儿看病辛苦多了，这是聂悠今天的亲身感受，她身为一个幼子居然要为顾莲房这么一个三十多岁的大人脱衣洗澡还要替他洗发梳头，最后还要亲自搬运衣物去清洗，顾莲房身上的一切基本都被染上一些毒素，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严默才会那么害怕和顾莲房接触的，聂悠可不能让一些不懂事的下人亲自动手将他的衣物拿去洗，万一有人感染就不好了。

    秦苍星和雷萧二人就那么看着六岁小小的主子里里外外的进进出出就为照顾一个大男人，秦苍星一直拼命的在低声暗骂顾莲房的无耻，居然让一个孩子操劳到如此地步！

    雷萧心中是有些担心，但是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接顾莲房回来是小主子的选择。

    “别动！”聂悠按住欲要挣扎的顾莲房，这是她第十九次何止住顾莲房不舒服的挣扎动作了，顾莲房一开始根本连药丸都不愿意吃，要不是聂悠连吃几颗下去确保没事，顾莲房那张金口估计连铁锹就撬不开。

    “啊……”不要，难受！顾莲房说不出话，心中只懂聂悠那么对待自己十分的难受。

    守在房间外的一些人耳力特别好，加上聂悠说话的声音比平常要大一些，闺房的窗口就算是紧闭着，他们也能听到里面的动静，白雪趴在门口，也变得一惊一乍的了，谁让聂悠动不动就低喊一声‘别动’或者是‘乖乖的’之类的话，弄得白雪身为一只雪虎都变得神经兮兮的了。

    刚刚喂过顾莲房吃午膳，按理来说聂悠本该好好睡上一觉的恢复精神才是的，奈何顾莲房那溃烂的脸每次看得揪心，聂悠也就没有睡意了，即使双眼有些沉重，身子骨也累累的，吃过化解内伤的药丸后也没有那么快的药效，嗓子都还疼，这下再和一个大孩子周旋，简直是令聂悠筋疲力尽。

    右手拿着一小个镊子，左右端着一小个白色瓷碟，聂悠重重的叹息：“顾莲房，你就不能乖一些么？我真的很累了。”

    “唔嗯……”顾莲房因聂悠重重的叹息再次安定下来，眼前这个小人儿一脸疲乏不堪的样子叫他很是担心，他强忍着脸上的疼痛和瘙痒，乖乖的闭上眼睛不再看聂悠拿小东西在自己脸上捣鼓，顾莲房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然而聂悠已经是真的疲累了，见顾莲房终于闭上眼睛，她赶紧找来一瓶安息香在他鼻尖下稍微晃了晃，顾莲房先是嗅到一丁点的药味在鼻下出现，眉宇再次纠结到一块儿，聂悠大概将安息香在顾莲房的鼻尖下来回转了大概六七个来回后才将药瓶重新盖好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安息香是迷药中的一种，但是此药是给聂纵作为调制失眠的药物使用过一段时日，此等迷药并无什么副作用，就是能加快一个人入睡时间，让嗅到此香的人会比平常要昏睡多几个时辰罢了，本来聂悠也不想这么对待顾莲房的，但是顾莲房实在太闹腾了，就算这一次他有乖乖闭眼，谁知道他待会不会一个适应又开始挣扎。

    顾莲房在吸入安息香后很快就陷入了昏迷沉睡中，聂悠赶紧放下镊子和碟子扶着他就着靠背椅睡去了。

    “就算你体内歹毒，安息香也够你睡上一个时辰多了，既然我查到你的中毒，我肯定要在今日将你的毒素全部排出体外，时间再晚一些，恐怕你空虚的身体会支撑不住，对你用安息香也是迫不得已的，顾莲房你可别怪我……”

    ……

    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聂悠给顾莲房治病，等她为顾莲房驱除腐烂的皮肉，给他擦药包上纱布，甚至是在顾莲房昏睡的时候放毒血喂药丸，种种行动皆是由一个身子骨都没长开的她来操作。

    顾莲房的毒在经过聂悠诊察治疗后就驱除得大半了，毕竟是长时间中毒，今天仅仅是一个开始，之后还有一个月的药疗要为顾莲房施行，聂悠将他脸上的腐肉都摘除后包上纱布那是最为困难的一件事，顾莲房是个大人，那脑袋沉得让聂悠两只手都支撑不住，缠完纱布聂悠疲惫瘫软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了。

    等到聂悠再次醒来，已是晚上，饭菜都送到了正堂中，而她正躺在自己闺房的床上。

    屋内的灯已经亮起来了，聂悠还是有些疲累的从床上坐起来，床边就着床柱子而挡住她一片视线的就是顾莲房，她没想到自己睡得那么沉，再次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今个下午擦过药水后那浅浅的毒素就被解掉了，聂悠曾经是世人追捧的药王，至于顾莲房脸上和身体力中的毒，她很快就找到源头。

    脸上中的毒名字很好听，叫胭脂碎，为一种毁容慢性毒药，此毒不算常见，但是在一些心狠手辣的女子手中倒是能见得到，胭脂碎顾名思义就是毁容，此毒据闻是一女子用阴毒药虫炼制而成的，为的就是毁掉一个情敌的面容，让那女子记恨的情敌再也无法涂抹胭脂再也没有美丽的容颜去勾搭别的男人。

    顾莲房生来倾城被人下了此毒，聂悠倒也觉得是情理之中，不过此毒据诊治才下了一年不到，到底是谁会下了那么一个狠手？顾莲房就一直被关在天牢中都还要下毒。

    还有顾莲房身体里的毒，那是一种名为人间炼狱的毒，也是一种慢性毒，中毒之人平常和常人无异，但是一旦毒发就会像一个疯子一样，这种毒或许就是导致顾莲房神智不清醒的罪魁祸首，只要聂悠查得到的毒药就有解毒的办法，下毒的人她也没必要去追究了，只要顾莲房好好的活下去，她也算是对得起和那个人那么相似的顾莲房……

    顾莲房向来是浅眠的人，在天牢之中只要有点小动静就能惊吓得到他，现在他初到聂府来到聂悠的闺房，他本是害怕，现在这房间又宽又明亮，还有很多漂亮的小东西，顾莲房将聂悠抱出来后就转悠几圈，甚至是从铜镜中看到满头包着纱布的自己，顾莲房害怕得想要撕碎那白色纱布，不过在他看见聂悠手上也抓有一小卷还没松手的时候，顾莲房就没那么害怕了。

    “啊啊！”顾莲房见小小人儿终于睁开眼睛，他欣喜若狂的抱过去。

    “你也醒了？”聂悠已经开始有些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拥抱了，如果她不早点习惯顾莲房的热情，今后还要养着顾莲房，她一定会接二连三的被拥抱在那温暖的怀中的，她拍拍顾莲房的后背，他们这是一起‘睡’了好久的样子，房外的天色都暗成这样了。

    不知什么时候饭菜已经送到正室那边了，透过纱帘聂悠可以看到正室的桌面上已经有人放置好了。

    顾莲房一直不能好好说话，这大概是因为毒素还没清除完的缘故，等一个月后，她七岁生辰宴之前顾莲房一定就能说话了，到时候神智也会比现在要清醒，亏得顾莲房早一点遇见她，也亏得聂悠决定多管闲事，其实最巧合的还是顾莲房拉住了她的裙摆，如若不然她还发现不到这个与自己熟知的那个人那么相似的他。

    聂悠推开他，发现顾莲房脸上的纱布有些松动的痕迹，她大概知道这个人是趁自己睡着的时候扒弄过脸上紧缠的纱布了，她熟练的用双手轻轻将那有些松动的纱布重新固定好，顾莲房损毁了大半边脸，要想恢复从前的样子不这样做不行，聂悠还怕他乱挠，就柔声告诉他：“这些……你不要用手抓，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过些天就会好了，以后就不会疼，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莲房就是一个有样学样的大孩子，见聂悠的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摆弄一会儿，他也有些小兴奋的摸摸自己脸，然后再伸手摸摸聂悠柔柔的脸蛋，那柔滑的触感让他不肯罢手，说不出一个字的他嘴里只能发出‘啊啊’的轻声低叫。

    “别弄，痒痒的。”再次忍着顾莲房‘捉弄’自己的脸颊，聂悠面对这个大孩子心情总是莫名的愉悦。

    “啊啊！”顾莲房呆呆的样子怪可爱的，他喜欢聂悠，碰一下顾莲房就扬起笑脸不止。

    若这个人是他……当初自己还会选择死亡么？

    “我在想些什么！”自从见到顾莲房后，聂悠就开始不断的回忆起从前，甚至有时候脑子犯起糊涂来了，聂悠甩了甩不是很清醒的脑袋，再看一眼有些疑惑的顾莲房，就算顾莲房是再像他也不会是那个人的，她面色染上一缕淡薄的神伤，拉过顾莲房在自己脸上乱动的手，“走，我带你去吃晚膳，吃饱了我带你去附近散散步消食，以后等你好了，你差不多就熟悉聂府了，待到那时你一个人也是没问题的。”

    什么叫一个人也没问题？顾莲房嘎然停止下笑容，他不明白聂悠话语中的意思，只是忽然觉得这个小小的人儿有些不开心了，她不开心……他似乎心中也会跟着很难受。

    入夜，聂悠再次像以前杨兰心给自己喂食饭菜一样，这一次轮到她来给一个大孩子喂吃的东西了，顾莲房午时那会还吃得小心翼翼的，这会儿聂悠先给他喂晚膳，这一次他全心全意的相信了她，一要勺子筷子一动，顾莲房就知道乖乖张口吃下就对了，聂悠不禁连连称赞他恢复得快：“对，多吃一点，只要多吃一点身体就会好得快一些！”

    但是顾莲房被深藏的记忆是不可能会因为中毒而忘记的，如果等他完全康复的那一天，顾莲房想起是谁加害于他了，会不会选择去报仇呢？

    聂悠看着他纯净的脸庞还有那不谙世事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一丝忧虑。

    顾家人没有个是善茬，至于眼前这一位，她还看不出他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