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悠喜欢看书，像入意就是她最中意来的地方，但是顾莲房似乎只看外表不看内涵，比起马车，他更抗拒走到入意里边去，入意更像是让顾莲房有感觉回到了牢房里，破破烂烂还很狭小带着无限的黑暗，聂悠是拼命的拽着他走了进去，顾莲房一声都不敢吭，屏住呼吸仿佛走错一步就要回到从前的日子。

    “没事的，来吧。”聂悠不是那么强硬的人，但是对顾莲房有时候她必须必在他面前表现得更强有力才能让之信服。

    顾莲房摇头拼命的挣扎着，他不想进到那个地方去，看起来不好，小人儿为什么喜欢到这种地方来？每当小人儿将他拖上前一步，自己不得不害怕的选择后退一步。

    在入意门外来来回回踌躇个半天都没进去，聂悠都手臂都有些酸软了，顾莲房心中还是对天牢有阴影，只要是黑暗的地方，不宽敞不明亮的地方他通通排斥，刚刚马车里还算好的，至少马车内室车壁上还有两个小窗，现在入意书铺从外头一看就黑漆漆的，聂悠最后还是不强求，“那你不进去，你就在外边等我？我要进去一会儿，等我买完东西我就出来了。”

    “悠！”听说自己要一个人在外面等着，顾莲房哪里还管书铺是黑是亮，他直接拽着聂悠的手一刻都不愿意松开，一直害怕得后退的脚步都连续上前了几步。

    聂悠有些小小的惊讶，看来自己在顾莲房的心目中比天牢厉害一些？

    “来，里面没事的，我带你进去就会带你出来。”聂悠发现某一招对顾莲房很管用，便是趁机软化他的心，其实天牢应该不是顾莲房最害怕的地方，主要是她陪伴他那么久，突然又要去到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边，顾莲房会觉得自己又要被抛弃了，聂悠有时候在想，从前顾莲房是被谁带进天牢里去的……

    被纱帽下遮挡住的容颜包裹着纱布，但是那两样东西都阻止不了顾莲房紧绷着自己的脸，如果他现在进去那个地方，自己还能不能再出来呢？就像从前……从前是谁……把他……带到……那个地方去的，然后……然后是什么来着？顾莲房回忆着自己心中最为害怕的事情，却是像被人打了一样，脑袋一阵阵的疼痛想不起来。

    聂悠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只见他有些恍惚的样子微微低下脑袋，她就拉了拉顾莲房的再次往入意里边走去，这一次顾莲房还真的就没有挣扎了，意外的顺利的进到入意书铺里边。

    再一次来到入意这间小而简陋的书铺，里面果然是没有一个客人。

    至于……

    “欢迎两位贵客！”那佝偻的老者果然还是在的，他似乎早就注意到聂悠和顾莲房两人来到门外好一会儿了，这一次他掌着油灯给聂悠两人照亮了一片地方，入意书铺里边还是老样子，到处是一股陈旧的味道，青天白日的还点着好几盏油灯，自从上一次聂悠来过，之后的半个月似乎都没有人进来过一样，什么东西的摆放都没改变。

    佝偻老者出来迎接他们，顾莲房一见到那老者就吓得连连退后，但是有聂悠在，他才不敢乱跑，嘴里一直发出害怕的叫声：“啊啊啊啊！”

    “乖，没事。”聂悠怕顾莲房被老人家吓跑了，立刻握紧着顾莲房发抖的手。

    顾莲房的惊叫没有让佝偻老者有一丝不快，他的样子已经这样好久了，外人对他的看法是什么样的老者都不在乎，反正日子还是照样过，他的表现出来的淡定可和聂悠是一样的，老者自知相貌容易吓到别人，他也索性是掌着油灯背过身去说道：“老夫相貌丑陋惊吓到贵客了，贵客请自便吧，老夫去给你们烧壶香茶。”

    轻轻拍打着顾莲房的手背，聂悠也没办法让他不那么害怕，上次薛雪宸来到入意也是因为见到佝偻老者才不愿意在这里边停留的，佝偻老者不论是身形还是样貌要是这样走到集市上去，保证是要吓哭一条街的老百姓的，除却聂悠不是那么在乎别人的容貌之外，几乎没几个人能做到不以貌取人。

    “抱歉，他比较怕生，给老人家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客人请随意吧。”佝偻老者缓缓的离开了门口，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

    “啊啊啊……”顾莲房就像一个孩子，被吓过之后总想着躲起来，好在有聂悠在身边，否则他就会像在天牢里那时候见到严默一样，只要看见害怕的人就跑到角落里蹲着，双手抱着脑袋不住的瑟瑟发抖着，直到佝偻老者转身离开，顾莲房的害怕才减少了一些，但是他的双眼还在盯着老者离去的方向不肯挪开。

    知道小孩子就是防备心比较强，聂悠稍微用力的拉着顾莲房去到那个躺椅上坐着，小声的安慰道：“我就在这里，你可以看着我，但是不能乱跑，知道吗？”顺着顾莲房黑瀑布一样的秀发抚摸了下，聂悠觉得顾莲房年轻的实在有些过分，如果她不是事先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三十多岁了，就凭顾莲房的皮肤和头发来看，顾莲房的年龄她猜测最多不过十七。

    在聂悠一再安抚下，顾莲房紧张兮兮的锁着身子骨，脑袋也拉拢着不似平常一样有朝气。

    聂悠注意到自己的手轻了一些，顾莲房果然是有乖乖的松手了，她伸手穿过纱帽的垂纱幔用指腹抚摸着他的脸颊，“你要是怕就闭上眼睛，我不会离开你的”只要顾莲房不哭不闹她就放心了，聂悠总喜欢给他喂定心丸，只要闭上眼睛就看不见害怕的东西了，每次说完这句话顾莲房就会更加心安，每天晚上就是这样说他才会容易入睡。

    “嗯呢。”这一声答应得有些新鲜了，顾莲房终于学会了第三个字，除了‘啊’，‘悠’之外，他是第一次在聂悠面前一边点头一边发出一声类似‘嗯’字的回应。

    “你果然恢复得很好。”聂悠的眼眸略有睁大，顾莲房的反应真的和正常人差不多了，这一声‘嗯’让她心中更是有些欢喜，至少自己的医术的局限被打破了，顾莲房可是她在这边的第一个中毒的病患，从痴傻到正常只有短短的半个月就恢复到这种程度，聂悠因此欢喜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不靠五行真火，不靠灵气药材，也不靠强大的灵力依然能将人治好。

    “啊嗯。”顾莲房嘴角浅浅的弯起一抹形成极为好看的笑容，若不是纱帽挡着，聂悠看见肯定为之失神好久，他知道聂悠现在看不见自己的笑容，但是他只要聂悠不再皱眉露出烦忧的样子就好了，他会在这里等她，只要她不离开自己的视线……

    本以为带着顾莲房出门会是一种累赘，但是从顾莲房的表现看来，聂悠是太低估一个人的适应能力了，他本身就是皇族，虽然如今已经是半废弃状态，没有名分没有朋友没有侍从更没有属于他的宅邸，一切都是她赐予他的，聂悠只能给他带来平常人生活的感觉，但是没办法改变他与生俱来那一身高贵难掩的气质，她觉得顾莲房暂时还是一只还没学会飞翔的雄鹰，终于有一天他会飞到更高的地方去。

    聂悠起身在一楼选书籍，没敢在顾莲房看不见地方停留太久，她知道他怕，便不会自找麻烦，要是顾莲房闹起来，那份强武有力的身躯是聂悠拦都拦不住的，近来聂悠发现按时用膳的顾莲房状态一天比一天好，本来拿个杯子都没什么力气的人儿，估摸现在白雪都能被顾莲房举起来，心里想着顾莲房的事，聂悠无意识下就选到了很多本书。

    在一楼的摆放的书架子边上来回转了几圈，直到她的双臂渐渐沉重，聂悠才决定回到躺椅上细细品读一番这些‘新书’。

    “果然是个孩子。”回到躺椅边上，那大小孩居然没惶惶不安的样子就那么挨着睡着了，纱帽都歪得脸儿都露了大半，聂悠再看桌子上多了一个茶壶，那茶壶边上搁置着两个新杯子，将一摞子书籍一股脑儿就放到桌面上，聂悠跟着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壶老者默默上过来的茶水，还记得上一次老者给她上的茶里有玉兰，以这次呢？

    把杯子往自己跟前挪动一点位置，聂悠将茶水从大嘴壶里倒出来，清澈鲜亮的茶水从壶嘴里漏出，直到杯子斟满了，聂悠才发现今天老者给自己上的茶水是雪蝴蝶和馨草混合而成的花茶，那杯子冒出缕缕白烟，聂悠顶着那茶水的热度将杯子双手端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吸上一口茶水的热气。

    “气味真甜，这个家店的老者手艺真好。”比起她的泡茶的技艺，聂悠不得不承认佝偻老者的技艺比自己更出色一些，她向来喜欢喝花茶，但是泡茶的功夫到是没学得那么精湛。

    上一次她只喝过一口，然后就睡着了，这一次她会睡着么？

    聂悠不觉得佝偻老者会故意在花茶里放什么迷药，毕竟上一次她可没损失什么，反到是薛雪宸付出一锭金子，今天就算她把一楼的书买个几十本估计都还剩些钱，但是在外边累得睡着什么的，那可是一次都没有过的事儿，聂悠闻不出茶里有什么药，还有那一直燃着的香炉里，已然不是之前来的那一次点燃的香粉。

    这一次的味道淡而清冷犹如月光撒下来一般，聂悠略眯着眼睛用袖子挡在杯子前边，无意的眼神瞥了一眼空空的书铺，浅抿了一口那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