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冷啊”下了动车，罗辑紧了紧衣服，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虽然是九月，这里的温度也就十度左右。

    作为一个长三角地区的南方人，一般很少选择去北方读大学，罗辑算是一个例外。

    罗辑原本只对工商管理学感兴趣，不过因为刚刚得了一场大病，并且得知自己这种病有复发的可能性，便对学医有了一丝丝兴趣。

    只是临床医学专业需要的分数太高，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药学。即便如此，他能选择的学校范围也不多。

    “东桥头上车了，十元一位，随到随走！”

    “西山十五！去西山的有没有！”

    “充电宝有需要么，可买可租！”

    走出动车站，便是喧闹的人群，有各种东北口音的叫卖声。

    罗辑把双手插定兜里，在街边买了一个烤馕，就着一瓶饮料吃喝了起来。

    卖馕的大婶见罗辑不是本地人，热心的为罗辑指了路，告诫他不要做黑出租车，走不到一里地，有个公交车站，一块钱就能直达玉环市第一医院附属医科大学。

    很快，罗辑便来到了学校。这是一座历史久远的大学，距离“药库”长白山仅两百多公里，前身是东北中医大学，曾经也辉煌一时。

    只是随着东北经济衰弱，以及中医式微，生源越来越少，学校的多个学院被重组到其他学院，如今能容纳一万人名学生的学校，仅有两千在校生，成为玉环市第一医院的附属大学。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只有两千名学生，但作为一所历史悠久的学习，玉环医科大的传统还在。

    此刻，几十位学长学姐都穿白大褂，胸口别着学校的专属胸牌，在校门口迎接新生。看着迎风而立的学长们，罗辑的心中也激动起来，紧了紧背包，加快几步，走向学校。

    接待罗辑的，是中医临床系的学生会主席，齐环学长，长得一脸书生气，也是当地人。

    听说罗辑是中药学系的学生，齐环不禁多看了罗辑一眼，笑道：“中药学系？罗学弟，可要做好心理建设啊。”

    罗辑起初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齐环的话是什么意思。

    罗辑到时，寝室已经来了三人，他们都是东北人，且都是中医临床系的学生。其中一人最为热情，知道罗辑来自南方，还特意让出下铺的位置，说是对远方来客的特别照顾。

    “怎么，你们都不是中药学系的么？”罗辑接受了好意，把行李放在下铺，问三人道。

    三人皆是摇摇头，其中一人道：“中药不就是中医中的一门课么？哪里还有专门的中药学，我都没听说过。”

    罗辑当下也不在意，既来之，则安之，或许这所学校有不同专业混住的习惯也未可知。

    大学的军训略显随意，四百余位学生随机分了四组，五天的时间，草草便过了。

    真正让罗辑震惊的，还是大学的第一堂课。原来中医药系的专业课，是四个年级段一起上的，一共来了三十多个人。

    上课的是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教授，须发皆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说话也是文绉绉的，爱拽一些文言文。

    “老夫复姓欧阳，单名一个未字。师承自东北药王董老先生。”

    “我不管你们对中医药学了解多少，感兴趣多少，我的课堂要求只有一个，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包括提问也不允许！”

    罗辑心中大汗：“这算什么规矩，不让提问？”

    周围人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有人已经开始睡觉，有人低头玩着手机，只有寥寥数人还抬着头，看着台上的欧阳老先生。

    欧阳未的目光打量在几个依旧听他讲话的人脸上，默默数了数道：“五个人！今年的新生比去年又少了一半啊。看来用不了两三年，中医药系就该结束了。”

    还抬着头的六人此刻相互看了看，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惊的神色。三男两女，这就是全系大一的所有人了。

    “看来是上了贼船啊。”众人心中都是这样想的。

    欧阳未发出了诡异的笑声，对新生们的反应，倒是十分满意。

    中医药系的教材是一本古朴的大药典，不来自任何出版社，甚至没有作者署名，还都是繁体字，甚至有个别甲骨文。

    欧阳末也并不按教材来讲，随意讲述药性药理，一会儿讲这个，一会儿又跳到那里。

    毫无基础的罗辑一开始还做了笔记，到后来彻底放弃了，整整三小时的大课，都不知道在听什么。

    中途有老生离开，欧阳末也不管，到中午下课，课堂内只剩十个人，除了新生，就是睡在课桌上的老生。

    下课铃一响，欧阳末也不多言，脚底抹油就离开了教室。留下五个大一新生面面相觑。

    五人此刻也不得不抱团取暖，围在一起互通姓名，拉了一个聊天群。

    经过三天的打探，五位新人算是彻底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玉环市第一医院附属医科大学已经被改造成一所西医为主的大学，两千名学生中，中医相关专业的仅五百人。

    而在学习中医的五百人中，十分之九是中医临床专业的学生，就业方向是成为中医医生。剩余不到五十人则是中药学，学习中药药理，就业方向是研究中药药物。

    但最近十年来，中医已经成为愚蒙的象征，西医才象征科学。因此中医生本来都少，更不要说研究新的中药，国家已经二十年没有新的中医批号的。

    而市面上的现存的中药，也是戴着中药面具的西药，名义上是中西结合的中成药，但中药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社会没有人才需求，学校里的中药学系也早已名存实亡，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学生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毕竟系主任也是唯一的教授欧阳末是以上课从不点名，考试只给六十分闻名全校的。

    只要你是中药学系的学生，保证你能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这也是中药学系唯一值得一说的地方。

    到了第二节专业课，来的学生更少了。到了第三节课，大一新人中也有人翘课。一个月后，罗辑便听说大一新生中，有两人选择了转院，去学西医了。

    这样一来，本系大一新生便只剩三人：南方人、罗辑、男生；东北人、陈宇航、男生。巴蜀人、晨曦、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