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沈掌柜往四周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偷听后，小声说到，“我家小姐今年年方十八，一直没有中意的夫君，小人一直很为她着急。”

    “您女儿才十八岁，没结婚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急的？”

    “哎呀，福大夫，我们大清的结婚年龄，可能跟你们英国不一样。”

    “嗯，我初次来清国，还不清楚贵国的结婚年龄呢。”

    “我们《大清律例》规定，‘男年十六以上，女年十四以上，身及主婚者，无期以上服，皆可行。’也就是说，如果不需要守丧的话，男人的法定结婚年龄在16岁以上，女人的法定结婚年龄在14岁以上。一般来说，我们大清的女子15岁就结婚啦，尤其是像小人这样的富裕人家。我家小姐到18岁还没嫁出去，小人一直担心街坊邻居说闲话啊。听说你们英国结婚年龄比我们大清要晚吧？”

    “是的。在我们英格兰，女士21岁才算成年。一般我们英国女士20岁或者21岁才结婚，比大清的结婚年龄要晚很多。我们大英帝国之所以能成为‘日不落帝国’，结婚年龄较晚，平均下来每个人占有的资源更多一些，可能也是一个原因吧。”

    “福大夫，什么叫‘日不落帝国’啊？”

    “就是在全世界各个经度的地方，都有我们大英帝国的殖民地。在任何时候，总会有一个殖民地能够看到太阳。太阳在一个殖民地落下了，就会在另一个殖民地升起。所以，我们大英帝国又叫‘日不落帝国’！”

    “哦，听福大夫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小人受教了。”

    “不过，中国人有句话，叫‘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大清人丁兴旺，能够有三亿人口，是我们英格兰人想都不敢想的！这也多亏了大清的早结婚的文化吧。我还听说，中国有上下五千年的文化，是世界上四大文明古国里面唯一传承到现在的文明古国。贵国的国民结婚较早，可能也是文明能够流传五千年的一个原因吧。另外三个文明古国，已经全都是我们大英帝国的殖民地了！”

    沈掌柜用虔诚的目光看着我，听着我的高谈阔论，频频点头。我用筷子夹起一片盐水鸭，送入口中，又喝了一口一品的毛峰茶。

    “对了，咱们都聊了半天了。您女儿到底遇到什么怪事啊？”

    “我家小姐才貌双绝，又为人高傲。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媒人介绍了好几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她都看不上。小人还经常要给那些提亲的官宦人家赔不是呢！前些日子，我家小姐去鸡鸣寺上香。在鸡鸣寺门前下轿子以后，小女遇到了一个小伙子——也是去上香的。我听小女说，那位公子是个汉人，风度翩翩，气宇轩昂，身长九尺，络腮胡子，身着黑色马褂，脚穿黑色皮靴，还戴着一副墨镜，声音很阴柔。说话声音有点像太监。我家小姐跟那位公子聊了几句，小女便喜欢上了对方。那位公子跟她也情投意合，还留下了一首情诗。”

    “情诗？好罗曼蒂克啊！难怪您女儿会爱上对方！我可以看看那首情诗吗？”

    “福大夫稍等。”沈掌柜从怀里掏出一副毛笔字，小楷字体，字迹工工整整，让我一个外国人都能看清。”

    《菩薩錯》

    我犯了錯

    夜好深了紙窗裏怎麽亮著

    那不是徹夜等候你為我點的燭火

    不過是一次邂逅紅樓那一場夢

    我的山水全部褪色像被大雨洗過

    杯中景色鬼魅我忘了我是誰

    心情就像夜涼如水

    手裏握著蝴蝶杯單飛

    不醉不歸

    菩薩前犯了錯

    說好破曉前忘掉

    菩薩前犯了錯

    擁抱變成了煎熬

    菩薩前犯了錯

    犯錯像迷戀鏡花水月的無聊

    菩薩前犯了錯

    請原諒我多情的打擾

    醉 怎麽會喝醉

    美 因為你的美

    愛匆匆一瞥不過點綴

    飛 看大雪紛飛

    卻再也找不回

    被白雪覆蓋那些青翠

    當時空成為擁有你唯一條件

    我又醉

    琥珀色的月 結了霜的淚

    我會記得這段歲月

    菩薩前犯了錯

    說好破曉前忘掉

    菩薩前犯了錯

    擁抱變成了煎熬

    菩薩前犯了錯

    犯錯像迷戀鏡花水月的無聊

    菩薩前犯了錯

    請原諒我多情的打擾

    我的山水全部褪了色

    多情的打擾請原諒我

    不是徹夜為我點的火

    在那菩薩前我犯了錯

    我的山水全部褪了色

    多情的打擾請原諒我

    不是徹夜為我點的火

    在那菩薩前我犯了錯

    菩薩前犯了錯

    說好破曉前忘掉

    菩薩前犯了錯

    擁抱變成了煎熬

    菩薩前犯了錯

    犯錯像迷戀鏡花水月的無聊

    菩薩前犯了錯

    請原諒我多情的打擾

    “这首情诗写得很美，不过与我平时阅读的唐诗之类的诗歌相比，格式有点奇怪，有点像欧洲的十四行诗。如果那位公子真的会英语，又阅读过欧洲的十四行诗，又会写诗，那可真是位才子啊！即使是在欧洲，这样的诗人也不多。”

    “那位公子告诉我家小姐，他叫王宝玉，洋名字叫詹姆斯，虽然是汉人，但是他出生于美利坚，祖上是浙江的。他现在在南京的一个英国人开的洋行工作，因为他会英语，所以他担任了行长， 收入不菲。”

    “那个洋行叫什么名字？”

    “叫……叫渣打银行，就在南京城内。”

    “渣打银行的行长确实应该收入不菲，至少渣打银行在英格兰的支行行长是收入挺高的。

    “如果那个公子说的都是真的，我倒是愿意把小女嫁给他。毕竟我的当铺跟洋行差不多，如果他做了女婿，我可以把当铺交给他经营。其实，在这之前，我就决定等小女嫁人之后，把我的当铺的股份增加8股，送给小女和女婿。现在我的当铺的股份有9股是我的，另外还有1股的股份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个伙计的。那1股是我作为奖励，送给当铺的伙计的。如果当铺有盈利，就每个月分红给股东。我看那伙计干活挺勤快的，可不知为什么，当铺老是亏损。不知道因为洋行竞争导致的。”

    沈掌柜摸了摸下巴，接着说：“对了，那个公子还说，他有个哥哥是美利坚耶鲁大学学士，还是芝加哥大学博士。小人井底之蛙，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两个学校？”

    “这两个学校是真实存在的。我是伦敦女子学院的医学博士，我听说美利坚的耶鲁大学和芝加哥大学都是一流大学，在医学界的口碑仅次于我们伦敦女子学院。”

    “要是那个公子说的都是真的，那就太好了。这样看来，他家境上流，自己又是文人才子又是富商。小女能嫁给他，我也心满意足了。可是奇怪的事情在后面……”

    “哦？”

    “小女和那位公子第一次约会后，就私定终身了。小女后来把这是告诉了我，我也同意了。我就等着他联系媒人，提供婚约和聘礼，明媒正娶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小女跟那位公子在晚上约会几次后。小女就再也没有那位公子的消息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确实很奇怪。”

    “按理说，他们是才子佳人，天作地和的一对啊，都私定终身了，那位公子不应该反悔啊？”

    “奇怪的地方还不止这个。你们清国人流行‘人约黄昏后’，对吧？”

    “是的。”

    “他与令爱选择在晚上约会就很奇怪啊！听说现在大清兵荒马乱的，西北方还在打仗，好多壮年男子都参军了，玄武门的城门旁边就贴着左大帅的招兵启事呢！这样一来，南京城的捕快人手不足啊！那个小伙子让千金小姐晚上约会，很不安全。”

    “他说他性格腼腆，不愿意被别人注意到，而且他白天洋行的工作太忙了。”

    “那位公子住在哪里？”

    “就住在渣打银行。”

    我心想：这个小伙子真的是个工作狂吗？不，这个小伙子的疑点太多了！他，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