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董旭阳皱了皱眉头，显然是觉得事情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自然是为了爹爹你了。”董于唯说道，“正房乃是夫人的住处，虽然娘亲照顾姨娘体弱让了出来，但是恐怕会惹人非议。”“知道真相的人会称赞娘宽容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爹爹您宠妾灭妻，到时候御史一本奏折上去，爹爹的仕途怕不稳了。柳姨娘为爹爹着想，整日惴惴不安，自愿搬去梨香苑住。”“果真如此？”董旭阳仔细的想了想，这番话听起来头头是道，但是他总觉得怪怪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自然。”董于唯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面对女儿如此可爱乖巧的一面，董旭阳听着不像是假，只好按捺下心中的怀疑，夸了夸柳氏识大体顾大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柳氏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心中一阵憋屈，把气全都撒在了丫鬟的身上，动辄打骂一顿，梨香苑中怨声载道。

    董于唯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舒坦的日子，周氏突然就找上门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个身材粗壮的嬷嬷，气势汹汹的走来，脸上不约而同的挂着一抹严肃和认真。

    “小唯。”董于唯连忙从床上滑溜了下来，这个阵势，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情况不太对。

    “娘，您这是要做什么？”董于唯乖巧的低下头，脑海中快速的飞转着，寻思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床什么祸。

    周氏摆了摆手，让青荷等一众丫鬟先出去，这才说道，“小唯，你现在大了，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和你说了。”“啊？”董于唯眨了眨眼睛，脑子里一片晕乎乎的，她才六岁，就是大人了？

    “咱们女子不同男人自由自在，是要守规矩，懂礼节的。以前你疯玩疯跑惯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学学规矩。”董于唯听得是一头雾水，直到林嬷嬷悄无声息的摸上了她的脚，她这才反应过来。

    “林嬷嬷，你做什么？！”董于唯挣扎的说道，她努力的想要收回脚，却被林嬷嬷身后的两个婆子强硬的脱掉了鞋子。

    “娘！”董于唯转头看向周氏，希望她可以帮忙，没想到周氏虽然心疼，却态度坚决。

    “小唯，女子裹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现在已经六岁了，趁着没长成型，正是裹脚的好时候，一旦错过了，再想弄三寸金莲可就不容易了。”周氏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你就当为了以后的幸福，今天必须得开始裹脚了。”“不，我不裹脚！”董于唯简直被气晕了头，双腿急的来回动弹，两个婆子都按压不住。

    她一个大好青年，哪里受过这样的摧残。

    董于唯下意识的瞧了瞧周氏和三个嬷嬷的脚，看到那堪比婴儿的尺寸，她脸色一白，整个人都不好了，努力的往回缩着腿。

    “你们两个按住小姐，让她不要乱动。”林嬷嬷有经验的指挥着，周氏怕董于唯疼痛之下咬住舌头，连忙拿出一条白娟，不由分说的塞进她嘴里。

    董于唯一个小小的孩子，根本挣扎不开，只能通过努力的摇头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每个女人都是从这过来的，不仅是二小姐您，大小姐和三小姐也都要裹脚呢。”林嬷嬷说道，“二小姐，您忍着点儿。”话音刚落，一边的婆子就已经撸起袖子动手了，握住董于唯的一根脚趾，用力的向里一掰。

    “啊！”一声惨叫，响彻寰宇。

    董于唯几乎疼的昏死过去，她仿佛听到了骨折的声音。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周氏心疼的站在一边，神色有些犹豫。

    “林嬷嬷，究竟行不行啊？”周氏说道。

    “太太放心，谁不是从这个过来的？”林嬷嬷笑了笑，“不裹脚怎么嫁的出去呢？”“您放心，最多也就疼了一两年，以后习惯了，就没事儿了。”一两年？！

    董于唯白眼一翻，杀了她吧！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任由她们摆布下去。

    董于唯打定主意，蓄了个猛力，趁着两个婆子不注意，飞起一脚将人踢开，自己飞快的钻了出来。

    然而她刚跑两步，双脚因为疼痛而站立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二小姐，您别跑啊。”眼见那两个婆子又要来抓自己，董于唯心头一狠，拔出簪子，反手驾到了脖子上，目光中闪过一抹毅然决然的凌厉。

    “站住，别过来！”“小唯，你要做什么？”周氏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连忙站立起身，叫停了两个婆子，“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呀。”“娘，林嬷嬷，我知道你们可能是为了我好，希望我以后嫁人。但是今天我话放在这儿，谁让我裹脚，我就死给她看！”董于唯厉声道。

    “小唯，你不要冲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周氏急的重重地拍了拍身子，“天底下哪个女人不裹脚啊，你不弄的话，以后会遭人耻笑的。”“呸，什么天经地义，都是用来约束女人的封建糟粕罢了。”董于唯态度坚决的说道，簪子的一端依旧死死的抵住喉咙，大有一副周氏不答应她就不松手的样子。

    “我言尽于此，娘，您究竟是要我，还是要这双脚，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我…”周氏瞧了瞧董于唯，又看了看几个婆子，左右为难。

    “夫人，二小姐怕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如先答应了她，等以后再想办法弄。”林嬷嬷轻声劝了劝，“事到如今，先稳住二小姐的情绪最重要。”“也只能如此了。”周氏无奈的摆了摆手，带着人失魂落魄的离开。

    一直到周氏走后，董于唯这才后怕的放下簪子，她的后背几乎都被汗水打湿了。

    “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青荷看到周氏郁郁不乐的离开，进了屋子后，惊讶的发现董于唯一脸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好像风一吹就倒了，急的她连忙就要跑出去叫大夫。

    “青荷，回来。”董于唯努力的平复下情绪，目光落在青荷那双细小的脚上，默默咽了口口水。

    “你把鞋子脱下我看看。”“啊？”面对董于唯的吩咐，青荷有些不知所以，不过还是照办了，坐在椅子上，轻轻的脱了鞋子，紧跟着来的就是一股扑面的恶臭。

    像是夏天，生肉腐败的味道。

    青荷面色一红，羞愧的低下了头，“二小姐，您还是别看了，怪不好意思的。”“这味道，是生来就有么？”青荷摇了摇头，“不，本来没有味道的，只是自从奴婢裹了脚，就开始有了，哪怕是每天焚香清洗，都没有用。”可怕，简直可怕！

    董于唯不敢想象，自己只是遭受了一个开头就痛不欲生了，那些裹了小脚的，又要遭受什么样的磨难？

    很快，她就知道了。

    董于婉和董于唯差不多一样大，但是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周氏是个没主意的，董于唯只要态度一强硬，周氏就只能放弃给她裹脚这个念头。

    但柳姨娘却不一样，她是铁了心的要给董于婉裹脚，不论是谁说都没有用，凄惨的嚎叫声三天两头的从梨香苑传过来。

    青荷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兴致勃勃的分享给董于唯。

    “三小姐已经完成第一步断骨了，接下来就是学习走路。奴婢听人说，三小姐每天日里夜里的哭，嚎的可惨了，连地都不敢挨，吃饭都是让丫鬟送到床边。”说罢，青荷低头瞧了瞧董于唯活蹦乱跳的大脚，目光中带了一丝担忧，“二小姐，夫人那边催了几次，您真的不打算裹脚？”董于唯冷冷抬眸，态度一如既往的坚决。

    “不裹。”青荷噤了声，只能私下里将董于唯的态度偷偷告知林嬷嬷，林嬷嬷再转达给周氏。

    “嬷嬷，小唯不肯配合，这该如何是好呢？”周氏急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头发一大把一大把的掉。

    “夫人，您别急啊。”“董于婉比小唯小了一岁，这都缠上练习走路了，小唯还没开始断骨，这让我怎么不急，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强硬点儿，直接把脚掰了，用布给她缠上。”周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林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突然，她心生一计，“夫人，二小姐不肯听您的，不如找大太太和柳姨娘，让她们劝劝二小姐？”周氏闻言，双眼一亮，用力的点了点头。

    某个请安的早上，董于唯一进屋子，赫然发现苏氏和周氏端坐在正上方，柳姨娘、董于婉下方落座，三个人摆好阵势，整整齐齐，仿佛就在等董于唯一个了。

    “给大太太、二太太请安。”董于唯见状不妙，心里默默泛起了嘀咕。

    “坐吧。”苏氏摆了摆手，轻轻的笑了笑，“今儿个我们来，是有话要和你说。”闻言，董于唯屁股刚坐下，座位还没暖热，就火烧眉毛的跳了起来。

    “如果是关于裹脚的，那就不必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