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从粉面馆出来，两人相携走到三岔路打车。

    三岔路口的秋风凛冽寒凉，吹得闻人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姜荑看他不停搓胳膊，本打算把身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却被他拒绝。

    他说：“我阿祁身子壮，即便感冒了没两天自己都能熬好，荑猫猫你要是感冒那问题就大了，到时候上医院一番折腾估计千儿八百的都不一定花得下来，聪明如我，这笔账必须会算呢！”

    姜荑看着他臭屁傲娇的模样，心里却止不住的发酸～

    “早知道姐姐就多穿件衣服出门了，跟班要是被冻成死跟班，以后可没人再这么尽心尽力的伺候我。”

    闻人祁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敢情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伺候您老人家呗？”

    姜荑煞有其事点头，抬头看了傻呼呼的跟班一眼，想起某些事莫名愠怒～

    “小七你这人从小就是这样子，一点不会为自己着想，就拿今天晚上火锅店的事来说，那么多人一下子冲进来，店里的人都知道明哲保身，就你跟个愣头青似的往上冲。”

    “你在动手前都不会考虑后果，要是打不过怎么办？要是打过了却失手过重怎么办？”

    “还有派出所那会儿…你别以为姐姐不知道，你那钱都是前两天找王琛借的，这下可好，转了3k给我，给了那女孩2k，亏得那晚买衣服占了你那学姐的便宜没自己买单，不然这会儿你岂不是又没钱了！”

    被姐姐劈头盖脸一顿骂的闻人祁低着头讷讷不言，姜荑看他这副样子，偏过头无言哽咽～

    她的小七…分明自己都淋雨淋了前半生的二十多年，偏偏学不乖又说不转，总是想着为别人撑伞～

    “荑猫猫呀～”

    “嗯～”姜荑闷着嗓子应了一声。

    “如果我看到，我不做～那有一天你遇上这种事情同样没人挺身而出…”

    “我想我肯定会后悔的！”

    “批评教育也好，两千块也罢，我心里乐意～”

    “我笃行唯物，但若这世间当真存在因果，如果真有冥冥之中老天爷的一双眼睛，我只希望，我所积下的每一分善因，最终可以转化成善果，报在你的身上～”

    “如此而已！”

    他口中“已”字落下的一瞬，姜荑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小七～

    那你又知不知道，姐姐的身上，早已落下了让我喘不过气来的恶业？

    如果老天当真有眼，祂凭什么让我们从小到大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祂又凭什么，要我离开你九年，用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去咀嚼灵魂撕裂、找不回另一半的苦痛！

    祂凭什么给姐姐姜振东那样一个父亲！凭什么让姐姐身受炁母！

    那时姐姐落后于你们，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她说，你就是乔安县打退了昙悲的武圣…说这样的你才勉强有资格，让姐姐留在你的身边～

    可是小七，如果你当真是的话，为什么闻人叔叔的骨灰坛还能被无常吴中旭打碎？为什么你只能捡回两片破坛子片，埋在闻人叔叔的墓前～

    而至于你有没有资格，任是谁都可以轻易置喙的吗？是吗！

    姜荑抬头望向深沉的夜空，抽着鼻子咽回苦泪，凄婉一笑～

    姐姐不信命不信老天爷，绝不！

    “小七，姐姐给你跳支舞吧～”

    “见义勇为是好事，你做了，法律不赏，老天不赏，那么姐姐来赏！”姜荑拉着自家跟班的手，疯了似的朝着远处路灯跑去。

    路灯微茫，光映着尘糜飘漾，光下女子梨花带雨国色天香。

    她舒了臂转身，巧笑嫣兮美目盼兮，把泪痕与酸楚，通通掩没在如花笑靥中。

    她的翩跹，她的灵秀，她的世间一切俗词都称道不来的美好，尽皆在闻人祁眼前～绽放～

    君当常忆乡荆钗，报国莫忘惜此身——姜荑踩着古典舞的柔美步子，用心演绎这支《与君安》。

    小七，你若有梦、有想做的事，尽管放手去闯，至于你的滚烫的善良，就交给姐姐来呵护～

    闻人祁看着眼前惊鸿照影般绝美的舞蹈，嘴角疯狂上扬。

    姐姐，老天爷不是没眼，祂恰恰待我不薄，不薄～

    ……

    这一夜，闻人祁看罢姜荑的舞，牵着她打车回家后，脚都没洗就累得睡沉。

    他的梦里，花海烂漫再现。

    他在花海间努力奔跑着，嗅满沁人心脾的花香，最终累倒，躺进花海枕臂看蓝天之下，云海翻涌。

    老人不知从何时起，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与他一同在花海间静默。

    过了好久好久，老人才开口问，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慈祥：“好孩子，你大概已经懂得了，你的身前身后该是什么，该有什么了，对吗？”

    闻人祁微笑，躺在花丛中闭目，点头。

    “武人成乱，需要有人给世间一个正轨，一份秩序…你可有心理准备？”

    闻人祁却是摇头：“您说过，我们当要人人如龙，如果单单寄托于我，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听着大男孩撒娇式的言语，老人愣了愣，失笑。

    “是啊～如果只能靠你，那么这样的武乱之世，不济也罢。”

    “那么孩子，你信吾道不孤吗？”

    闻人祁翻身从花丛中跳起来，笑出了三分朝气，反问老人：“您相信我们吗？”

    老人点头，慈爱的揉了揉闻人祁脑袋，“我一直都信，就像…就像《如愿》。”

    “如果说我曾苦过你的甜，你愿活成我的愿。”

    “如果说你曾苦过我的甜，我愿活成你的愿。”

    闻人祁和老人异口同声吟诵歌词，相视着会心一笑。

    譬如大香肠，譬如李院长，也譬如，如他们一般的，怀着某种意志走了极远，或刚刚上路的人～

    “武人翻天倒海又何妨？”

    “爷爷，您只要信我们，我们自然有决心有意志，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