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闻人祁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推进了普通病房。

    全身裹得全是绷带只露出个脑袋的阿祁悠哉悠哉啃着苹果刚一进到病房，便看见自家导师老赵拄着个拐杖冲自己“嘿嘿”一笑，他打眼一看病房里整齐排列的两张病床，顿时感觉嘴里的苹果都不香了。

    “老赵？我为什么会被推到这里来？你让他们搁你房里加了张床？”

    老赵点头微笑，“我寻思着咱俩住在一起有个照应来着，刚好房间也大，我就勉为其难让你进来挤挤。”

    闻人祁撇嘴不屑，艰难抻脑袋看了推着自己的荑猫猫一眼，复将目光转向老赵，微妙盯！

    我要是住进来，以荑猫猫的人品，说不来陪床照顾是不可能的！

    闻人祁看着老赵，微妙再盯！

    这老家伙莫不是看我家猫猫长得漂亮，想要白p荑荑小姐姐的照顾？

    “臭小子，你那表情算怎么回事儿？”

    “我怀疑您老人家的人品！”闻人祁直接对老赵鄙视之。

    正当闻人祁脑补老赵如何如何油腻之际，门外女护士尴尬着在一窝子老老少少的尾随中推门进来，她回头看了涌进来的王琛老王黛芙妮一行人一眼，心慌慌的掏出笔，弱弱问了一句：“谁是闻人祁？”

    闻人祁本来想举手，可手缠着绷带不方便，索性大腿一抬举过头顶。

    嗯！举腿也是举，我阿祁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该举的时候肯定举，绝不会不举！

    真优秀，给自己点个赞！

    程佳蕊跟在人群后面走进来恰好看见这一幕，直呼辣眼睛。

    “呵呵～”护士小姐姐讪笑两声，“病人你还挺幽默哈～”

    “我这人呢，幽默只有一点点啦，还是很浪漫的。”闻人祁随口玩起了自己未重生那个时空里的电影梗，奈何护士小姐姐听不懂，还悄悄在心里吐槽这哪儿来的二缺，该送到神经科去才对。

    姜荑见自家跟班差点都变成真正的死跟班了还这么不正经，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你成天就折腾，都折腾成这样了还不消停～”

    被姐姐吐槽过的闻人祁瞬间乖了下来，配合护士量起了体温血压。

    量着量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开口就问：“姐姐，有没有看到程佳蕊那个坏婆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是坏婆娘…站在人群后面的程佳蕊顿时脸色一黑。

    “那坏婆娘答应还我钱来着，我厂花拼死拼活救她小命，这回可不能再给她玩失踪赖账了。”

    我也没想赖账呀…程佳蕊透过人群空隙看向闻人祁，心里小小幽怨。

    “另外就是，这次我拼了老命把她从那些追杀者的手上捞出来，她即便不补偿我个百八十万，也得把我医药费报销了吧？你在vx上和她提一嘴，她要是不报销我真跑她家祖坟上蹦迪去！”闻人祁吹胡子瞪眼的说完，话里的“追杀者”立马引来了护士小姐姐的好奇，站在姜荑身后的老王一听这孙子嘴巴半点不把门，赶紧跨前两步捂住了他的破嘴。

    “唔唔…”闻人祁受了伤仍死不老实，被捂了嘴还晃着脑袋剧烈挣扎，老王唯恐拉扯到他的伤口又放开了手。

    “哈呸！老王你捂我嘴巴干嘛？”重新获得说话自由的闻人祁表达着他的不满，老王看着他一脸愤懑的样子，简直想找根针给他嘴巴缝上！

    直到护士小姐姐冲闻人祁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才恍然发现，自己貌似说错了话。

    “额…”

    “其实，我是自己摔的？”闻人祁弱弱的看向老王，又扫了姐姐一眼，问道。

    老王竖起食指，强调道：“你不仅是自己摔的，还摔进了粪坑！”

    姜荑听了不禁莞尔。

    “你要是没摔进粪坑，也不会跟脑袋进了屎似的神经兮兮！”老王斜瞪吐槽。

    谭秃和王琛带头，顿时病房里响起一阵哄笑。

    闻人祁坐在轮椅上背对众人回头看去——

    好家伙！啥时候这病房里进了那么多人？！

    老王这老家伙不地道！让我厂花当面出糗！

    “姐姐～”闻人祁生无可恋的唤了姜荑一声。

    “嗯？”姜荑应着，低眉投来征询目光。

    “找张白布把我脸盖一盖，我丢不起这个人～”

    “嘤…”

    姜荑嘴角抽了抽，当真扯过床头柜上的黑色塑料口袋，把闻人祁罩在其中。

    ……

    站在人群最后面的程佳蕊深深凝视了姜荑一眼，默默退出了病房。

    调侃闻人祁正起劲的老王看到程佳蕊离开，当即收起嬉闹心思，拍了拍闻人祁的脑袋简单叮嘱两句后，扒开人群向病房外走去。

    老王离开了病房后在医院里找了很久，最后在住院大楼后面的一处花坛边看见了程佳蕊。

    下午的宁市天空阴阴沉沉，阵阵寒风吹过，把地上散落的垃圾袋吹上高空乱飞，几片干枯落叶随风旋转，程佳蕊单薄着身影坐在风中，任风把她的青丝凌乱，她一手举着吊瓶一手拿着干面包在吃，时不时抬起扎着针的右手勾勾耳畔发丝，精致玉颜里满满的都是憔悴～

    老王把这样的程佳蕊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不忍。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想要开解两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只得心里一叹，说起了正事——

    “这次的事情，古武联盟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局。”

    听到老王的声音，程佳蕊侧目朝他看来。

    “从你遵从遗嘱回到程家继承家业开始，南洋那边就过来了古武联盟的武人。”老王说着摇头一笑，继续道：“程爵被围猎重伤，送到武当山疗养那会儿，老张就专门上山，和他探讨过程家继承人的问题，在我们家老张的眼里，固然你二叔仲武羸弱了些，但他确实是当前程家后继者的不二人选，然而程爵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坚持要你来接管程家事业，为此

    当时老张还在武当山上和他大吵了一架，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程佳蕊听着老王的讲述，黯然低眉～

    “蕊小姐，平心而论，你一个女孩子…唉～”老王说到这里忍不住深深一叹，话里话外溢满唏嘘。

    “之前…你出车祸那事儿，我也略有耳闻。”

    “你想不想听听，我们这些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对那件事的看法？”

    程佳蕊抬头冷笑，斜瞥向老王，示意他但说无妨。

    老王把程佳蕊的面色看在眼里，苦笑。

    “我就知道，这话一旦说了，肯定会招人烦～”

    “但是蕊小姐，你真的不该把你的仇恨，建立在对他人的牺牲和利用之上，你明白吗？”

    “闻人，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如果这件事不是落在你的身上，如果程家的内部问题不那么牵连甚广，以他当时在华锐食堂的担当，就华锐的一贯传统而言，他应该被树立成模范大肆宣传褒奖才对的…”

    “更何况，这次探知南洋武人在宁市炼兵傀、逼得古武联盟针对你的猎杀提前发动，也是他一直挡在前面！”

    “有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就在他发现兵傀的前两天，他才被华锐单方面停了职…”

    听到闻人祁被停职，程佳蕊顿时目色一冷，凛声问：“停职？因为什么？”

    老王摇头，“为什么你不用管。”

    “我吧，唠唠叨叨和你说这么多，其实已经越界了。”

    “而我之所以讲这些，目的不外乎一个——”

    “蕊小姐，你真的不适合做程家的掌门人。”

    “单从你这次被猎杀程家作出的反应来看，你对整个程氏的掌控力简直令人堪忧，你和闻人获救到现在，他的朋友，关心他的人基本通知到位，该来的都来了，但是程家的人呢？”

    “你的死活，他们是否真的关心？”

    老王的话那么尖锐，轻易便刺破了程佳蕊本就不坚固的心理防线，他这句话落下之后，程佳蕊咬住下唇，眸色泫然～

    这个样子的程佳蕊，难免让老王于心不忍。

    他抬了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蕊小姐，秋风真的很冷～”

    “而且，马上冬天就要来了。”

    “即便是飞鸟那种扁毛畜生，也知道飞向温暖的南方过冬，军方已经作出反应，只要你愿意放手，大家都很乐于给你一个温暖的南方，你明白吗？”

    “老东西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老王说完起身的一刻，程佳蕊泪水夺眶而出！

    他刚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了程佳蕊的哭吼——

    “说到底，不过是要我退位让贤，把位子留给你们中意的人！”

    “那么王全德！你为什么不去帮我问问张绍林，当初我在外流落长达一年之久，你们为什么不作为！”

    “我爷爷的死，我只想要个公道和说法，你们为什么又不肯给我？”

    “古武联盟…如高山一般巍峨难以跨越的古武联盟！”

    “他们耀武扬威高高在上，说要我爷爷死就让他死！他们凭什么？”

    “而你们，你们口口声声压制古武，不也让《公约》在华国境内适行？”

    “我当时为什么逃了一年最终还是决定回到程家遵从遗嘱？你们心里没有数吗？”

    “你们给不了的东西，我也不指望着向你们去奢求了，我想着自己去拿！去讨！”

    “结果到了今天，你们又跑来指手画脚，要我把位子让出来，让给程仲武？”程佳蕊哭喊着，冷冷一笑。

    “不是我程佳蕊瞧不起他！”

    “就凭他，除了能做一个听话的抽线木偶，还能做什么？”

    “你去告诉张绍林！你告诉他，我程佳蕊一介女流之身，也许入不得他老人家的法眼！”

    “甚至当初，乔安武圣交战的时候，我带着那位武圣的托付去求他，他也把我拒之门外晾了四天！”

    “但是！即便千难万难，我爷爷的公道，我会自己去讨！我不可能让步！绝不让步！”

    “如果你们铁了心要把我赶下台，你们就只管来好了～”

    “我不在乎～我等你们～”

    老王背对着程佳蕊，两人一坐一站，久久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