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坎疗养院，白色小楼二楼，身着吊带睡裙的程佳蕊握着手机走出卧室，刚接完哥哥程楠的电话，转眼在过道里就迎面碰到了一脸焦急的他。

    “蕊蕊不好了，方平被抓回来了，现在就在公安局，那边打电话让我们马上过去！”

    程佳蕊听完消息心头一紧，下意识问道：“闻人祁呢？”

    “那边说打电话通知了闻人祁，我们得想办法先弄到他的联系方式，争取先取得他的谅解，如果有必要的话砸点钱也无妨！不然…不然你可能…”程楠后面半句话没说出口，而他的下文，不外乎闻人祁如果选择起诉且打赢官司，程佳蕊免不得要遭受牢狱之灾云云～

    “不行，不能只寄希望于摆平闻人祁，我们还得先沟通好公司法务部，万一那小子油盐不进，也至少保证官司打下来你不会坐牢！”程楠说着低头打起了电话。

    程佳蕊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听着他这些“摆平闻人祁”之类的混账话，想起手底下心腹报上来的某些消息，只觉得悲凉又讽刺～

    她转过身去不再管程楠，解锁手机打开与闻人祁的聊天对话框，发出去一句：闻人，那天在高架桥上你问我想不想输，是不是在你这里，永远不会让我输？

    闻人祁久久没有回复。

    ……

    细雨，夜凉。

    宁市公安局气派的正大门前，巨大石雕上“执法为民”四个大字那么显眼。

    整片天空雾蒙蒙的，秋风把街边行道树吹得沙沙作响，枯黄树叶随着秋风飘旋，即将零落成泥去证一次草木一秋的岁月轮回。路边三两行人匆忙，路灯与霓虹洒在他们踩过的泾印上，与风与树与秋雨，共映成深秋的萧瑟。

    出租车与迈巴赫一前一后驶过路口，程佳蕊坐在迈巴赫后座摇下车窗，抿唇朝出租车看去。

    出租车里，从上车起就没关上自己这一侧车窗的闻人祁，已经半边脸被秋雨濡湿。

    姜荑透过车窗留意到对面迈巴赫里程佳蕊投来目光，顿时眸色一凛，“师傅，我们就在这儿下就行，谢谢了。”她冷冷说完，掏出手机扫码付款，而后开门下车。

    闻人祁坐在车子里没有动，整个人失魂落魄，就像灵魂脱离了躯壳一般～

    开门下车的姜荑拎着包包，高跟鞋踩过湿漉漉的地面来到程佳蕊车旁，不顾迈巴赫没有完全停下，直接上手拍起了程佳蕊一侧的车门。

    她看起来那么娇弱一个女子，硬是把迈巴赫拍得砰砰作响，副驾驶座上的程楠摇下车窗本打算呵斥两句，可一对上气势十足的姜荑，愣是把带着傲慢的不满憋了回去。

    “程佳蕊！你给我下来！”姜荑边拍车门边冲车里的程佳蕊大喊，此刻向来温婉可人的荑猫猫好似变成了勇敢的母老虎，誓要给自家跟班讨个公道！

    “阿蕊？”副驾驶上的程楠看了来势汹汹的姜荑一眼，沉声唤了唤自己的妹妹。

    “如果不想搭理的话就把窗子摇上，后车应该很快就会跟上来，几个保镖在另外一辆车里。”

    程楠说完，程佳蕊却没搭理他，手往车门伸了伸又怯怯缩了缩，最终还是开门下车。

    而她才一从车上下来，姜荑就跟疯婆子似的抓住她头发，在程楠“干什么干什么呢”的急切喝声中把她拖到出租车旁，按在了车窗前。

    出租车里，闻人祁仍旧面无表情呆坐～

    “你看他！你好好看看他！”

    “直到今天我才完全问明白！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还是跟那些年一样傻！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一个人恶毒薄凉起来能到什么地步！”姜荑嘶吼到哽咽，别过头扫了车里的闻人祁一眼，这样的小跟班，让大姐头无比心疼～

    “你能不能看到他领口里露出来的绷带？前几天你们出事流落在外！你有没有看到他那一身的伤？”

    “数下来已经三次了！程佳蕊！他三次救了你的命！三次！”

    “是不是从你认识他这个人到现在，没看到他身边有什么长辈亲人，让你以为你可以随心所欲欺负他伤害他！”

    “程佳蕊，你没有心！你还一直瞒着他！你不要脸！”

    “是不是在你的眼里，除了你自己，其他别的什么人都无关紧要？你凭什么这么自私自利消耗别人的善良？他欠你的吗？啊！”姜荑骂完，重重把程佳蕊推跌在地上！

    程楠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惊，急忙开门下车大步走来，一把推开姜荑，冲她怒喝道：“你什么意思？动手是吧？我们的保镖马上就到，想动手可一点不会怕你们！”

    动手？！姜荑瞪着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男人，讽了句：“保镖…好大的威风！”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程佳蕊，我没记错的话这人是你哥哥吧？你父母真是又会生又会养，养出你们兄妹两个不知廉耻的败类！”姜荑盛怒之下逮谁怼谁的态度激得程楠火起，此刻间他也管不了什么美女不美女了，指着姜荑的鼻子骂道：“臭婆娘，你动手打人还有理了？白长一副好皮囊嘴巴不干不净，有种你再骂一遍！”

    姜荑凛然不惧与程楠对视，刚要开口怼回去之间，车里的闻人祁开门下车。

    “对不起了师傅，刚才在想事情，劳烦你等了。”他走过车前不忘向司机致歉，司机连连摆手示意不要紧，看了迈巴赫一眼唯恐惹祸上身赶忙发动车子倒出路口。

    闻人祁目送出租车离开后，在姜荑程佳蕊程楠三人的注视下走到姜荑身旁，微笑着抬手拭去了姐姐眼角的泪花。

    程佳蕊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要走近却蹑足，终究只站在几步开外，柔柔唤了声：“闻人～”

    闻人祁没有理她，远处稀薄的光投在他挂着笑容的侧脸上，任是人心如秋，他的笑容仍是那般的充满温度～

    程佳蕊把这样的他看进眼，忍不住对他笑对着的姜荑深深嫉妒！

    “不值得的～不值得的～”闻人祁低声呢喃，指肚拂过姜荑眉眼，捋去她的怒与哀，却捋不平彼此两颗满是沉疴的心～

    一句不值得，落在程佳蕊耳里，予了她莫大的荒凉。

    他的手垂落，最终握紧了姜荑的柔荑。

    “你…是叫程楠吗？”

    程楠听闻人祁问起，冷冷哼了一声便算是回应。

    “你知道吗？她从小到大，没在我眼前被人指着鼻子凶过。”

    “她先动手打人，咎由自取！”程楠一步不让，而他说完，闻人祁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程佳蕊看着他的笑容，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忙厉喝一声“程楠！”制止自己的哥哥。

    闻人祁低眉，看向程楠早已经放下的手，脸上笑意不减。

    “进去吧，虽然大家都心里有数了，但流程还是走一走。”闻人祁把视线从程楠手上收回，回头看了公安局一眼。

    “闻人，你有没有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见闻人祁说完便转身朝公安局走去，程佳蕊连忙叫住他。

    闻人祁没有应答，只拉着姜荑大踏步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