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热茶带着缭绕的热气递到闻人祁眼前，他从某种激荡的情绪中回神回头，看到了姐姐温婉妩媚的笑脸。

    稀薄的光从室内透来，洒在她身上，把她的完美无瑕映得像梦一样。

    闻人祁抬手捻住姐姐披散在肩后的发梢，凑在鼻翼间轻嗅。

    “喏，你要的茶。”荑猫猫一边把热茶递向跟班，一边嗔着眉眼拍掉他把玩自己头发的大手。

    闻人祁讪笑着接过茶又揉了揉姐姐的脑袋，而后低头看茶，看到雾气渲漾，看到水清叶绿，他和着热气抿上一口吞咽，只觉得暖流仿佛淌过周身，连阳台冷风都不那么刺骨了。

    “谢谢我们家猫了。”他说。

    姜荑嘟嘴，明明她才是那个大一岁的姐姐，却跟妹妹似的娇憨。

    “矫情跟班～”漂亮姐姐嗔颜吐槽，又道：“跑阳台上来干什么，你不是受伤了嘛？身体虚弱就别吹冷风了好叭！”

    闻人祁一把搂住她，嬉皮笑脸道：“那就抱抱呗，抱抱就不冷了。”

    “姐姐，你看这霓虹，看这人间灯火，它们是不是好美？”

    姜荑偎在他的怀抱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头。

    “是很美呀～姐姐在法国的时候，基本很少看到这样的夜景。”她说着便忆起了待过九年的法国，那时候她住在城堡里，虽然空气更清新，自然景致更怡人养人，但确实也很难常常看到都市夜下灯火辉煌。

    闻人祁的嘴欠本质不合时宜出现，打断了姜荑的见景欣然——“老是法国法国的，咋滴？在我阿祁面前炫耀你出过国？你以为你出过国就了不起啦？连都市霓虹都不怎么看到，你那会儿莫不是在法国乡下挖锄头吧？”

    “唉～我可怜的猫，说不定那会儿还经常被万恶的农场主欺负，哪天锄头没挖好就被吊起来一顿好打，我简直都不忍心去想！”

    姜荑小脸一黑，侧抬视线扫向跟班的下巴，“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闻人祁呵呵贱笑，低头看向姐姐精致的俏脸，默默御炁贯涌双足。

    “姐姐，你飞过没？”

    姜荑眨巴眨巴卡姿兰大眼睛，不明白嘴欠的死跟班怎么莫名其妙的问起这个。

    下一刻，她的双足骤然离地。

    寻常五重劲的武人，做不到炁贯双腿承足提身，但他可是闻人祁！

    脚下金光泛起的时候，窍穴内滚滚流转的炁透体而出，在姜荑身上笼出一层淡淡的光圈。

    两人直上夜霄，耳边狂风呼啸。

    “姐姐，你到底有没有飞过呀？”他兴奋的大喊着，搂着她穿飞夜空，犹如夜下划过的金色流星。

    姜荑从一开始的惊慌到镇定，到体验新奇事物的欣喜，整个过程也就短短几秒。

    “小七，你吓死我了！”她也大喊，然而声气间却不见多少惊恐。

    “你行不行呀？要是不小心没把稳让姐姐摔了下去，肯定会死得丑兮兮的！”

    闻人祁听着姐姐的喊声忍不住翻白眼，瓜婆娘要真掉下去小命指定没了，然而她关心居然是死得丑不丑？还有还有，什么叫“你行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

    五重劲的炁最多可以维持两人再飞一两分钟，闻人祁放目远望，入目了远处汽笛声呜呜的白沙江。

    “姐姐！你搂紧我！”闻人祁喊罢，脚下炁劲再灌，猛然加速！

    公，您的在天之灵，看到了吗？

    没有您，没有如您一样曾抛头颅洒热血的前人们，我又怎么能抱着姐姐飞过夜空，把霓虹璀璨与江河壮美尽收眼底？

    这个时空武人成乱，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问题和矛盾。

    我会意之所向，一往无前！

    ……

    第二日，闻人祁跟着程佳蕊，回去了华锐复职。

    复职却没留在单位正常上班，闻人祁请了假，接下来几天，他一直三点一线的奔忙在家、南科大、医院之间，偶尔和程佳蕊神神秘秘的去一些地方。

    时光悠悠在指缝中溜走，转眼姐姐的小组赛已近在眼前。

    这天中午，闻人祁和往常一样来医院给老赵送饭，途径路上花店，他买了一盆海棠，买了一束康乃馨。

    冬越来越冷，西南的冬从不大雪纷飞，但也从不缺少料峭与萧索。

    老赵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他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旁边那张闻人祁只睡过两三晚的床，并不怎么年迈的老人带着慈祥笑容想要说说昨晚的梦，可一看到空落落的床铺，只得把话憋了回去。

    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怅然若失。

    坐了不多时，护士推门走了进来，冷漠着来到床边，生硬的掰过老赵手臂给他量体温测血压，卧床半月的老赵行动不便难免身上起了味道，护士机械的工作着，嫌弃皱眉。

    拉开被角，她看着床单上的油污愤然，呵斥道：“说了多少遍，让你不要在床上吃东西，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老赵被她凶得怯怯低眉，一把年纪的老人面对足可做他女儿的小护士，愣是表现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护士凶完一句，没因为老赵的怯缩心生恻隐，相反还变本加厉，“昨天过来的时候我就说了，让你讲点卫生洗个澡，实在手脚不便不能请个护工吗！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工作的辛苦！”

    她骂完拿起病历本看了看，皱眉又问：“四十九床赵杰对吧？”

    见老赵点头，护士的嘴角泛起讥讽弧度，声色更冷厉了几分：“赵杰，你药房和住院部的账单欠费了，抽时间去把它交一交，最好尽快。”

    “欠…欠费？欠了多少？”

    护士看了看那两边打过来的单子，轻描淡写道：“欠了七万多。”

    “怎么会欠那么多？”老赵皱眉问。

    护士环视一番单间病房，又扫过老赵打着的点滴一眼，容色间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老赵住院后日渐消瘦的脸上，问道：“你是不是没钱了？没钱的话就转去普通病房呗，可以用医保报销。”

    老赵低下头，闷声道：“我待会儿会去把欠费缴清的。”

    护士不言，居高临下的蔑了老赵最后一眼，收好东西离开病房。

    闻人祁是在药房碰上老赵的，碰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药房里的工作人员争吵。

    “不可能，我的卡里肯定还有钱的，你再刷一下看看。”

    “说了没钱就是没钱，我已经刷过两遍了，你自己的卡，里面有钱没钱都不知道吗？”

    “我…我这张卡里还剩九万多块，我记得很清楚，不会没钱。”

    工作人员无奈，从窗口上拿过他的卡，放在pos机上又刷了刷，毫无意外的pos又亮起了小红灯。

    收费员鄙夷的目光从窗口投出，老赵尴尬的搓了搓手，絮絮叨叨：“不可能呀，怎么会这样呢？”

    “有没有别的卡？能不能交？不能的话先去凑钱，待会儿下午再过来，别耽搁后面的人。”

    老赵道了声“抱歉”，收回卡和账单默默退到一旁，看了看缴费窗口后，他颤着慢悠悠的步伐往医院大厅另一个出口走去。

    远处的闻人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退出大厅，站在廊下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歪？介里是荑猫猫呐，请闻人先生按照指令选择服务，亲亲请扣1，陪吃中饭请…”电话里，姜荑请到一半便被闻人祁粗声打断——

    “扣你个大头鬼，别骚了骚了的！好好说话！”

    “死跟班你最近越来越飘了吼！你这是和姐姐说话的口气？信不信我让你尝尝失去温柔姐姐的滋味？”

    “咋滴？失去温柔姐姐还能换个凶姐姐不成？”

    “哼！你知道就好！说呗，大中午的打电话干嘛，你不是去医院看赵老师了嚒？”

    闻人祁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回头探着身子，注视着老赵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另一侧出口，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我，闻人祁，打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