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荑也拿了一张毛毯。

    奥特曼跟在她的脚边，撑着两只前爪坐下来，抬头张望男女主人。

    她蹲下，把毛毯盖在了跟班的身上，收回手时，怜爱的揉了揉猫头。

    “小七，你睡着了吗？”她试探着问了一句，见跟班没得反应，气馁地撅了撅嘴。

    拉开盖在跟班身上的毛毯，姜荑小心翼翼挪到他身旁，同他一样背靠防盗门坐了下来。

    程佳蕊站在远处，看着姐弟俩同盖一条毛毯，肩并肩靠门而坐，姜荑把毛毯掖实后，不忘把肥猫抱在怀中。

    一男一女一猫猫，仿如自成了单独的小世界。

    她的脑袋，靠住了跟班的肩膀。

    黑暗中传来她的絮絮叨叨——

    “小七，姐姐把你赶出来挨冻，你不会生姐姐的气叭？”

    “谅你也不敢的…”

    “有些话只能等你睡着了说，你要醒着，姐姐大概也说不出口。”

    “小七，你说姐姐进了娱乐圈，等成了大明星赚到好多好多钱了，去做慈善肿么样？”

    “姐姐都想好了，如果能赚到好多好多钱，除开必要的生活开支外，姐姐要把赚到的钱全部捐出去，高调的成立个基金会什么的，落到实处，捐给山区儿童，捐给重异病人，捐给所有需要的人们～”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姐姐为嘛要进娱乐圈吗？姐姐曾经问过你，有没有这样的人，可以不受世俗权势的压迫？姐姐其实就是想成为那样的人。”说到这里，姜荑自嘲一笑。

    “小七，你说姐姐需要赚多少，需要捐多少，才可以成为那样的人呢？”

    “十亿？百亿？一个明星，该有多出名多受欢迎，才能赚那么多钱呀？”

    “需要做多少好事，走多长的路，才能获得人们的认可？得到人们的拥戴？”她的声音渐渐低落，带上了沮丧～“可是现在的姐姐，连新声音的出线赛都还没个结果。”

    “小七，有时候想想，姐姐真的很羡慕你。”

    “哪怕闻人叔叔走得早，让你这前半辈子过得不如意，但你至少在很多事情上有得选～”

    “你大概不知道，姐姐从来就没得选，姐姐是姜振东的孩子，生在姜家，他们说我是纯玉无瑕…”

    “你知道吗？姐姐从小…从小就被姜振东卖给了别人～”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说起了一些往事的不堪回首…

    闻人祁的呼吸依旧平和，过道拐角处的程佳蕊，拧住眉头。

    过道里，风忽而停了。

    万物凝滞，人间苍白！

    闻人祁从地上站了起来，回头看着地上的自己，盖着毛毯和姐姐偎依。

    就像那晚的枪袭一样，仿佛灵魂离体～

    他握紧拳头，嘶吼着想问姐姐，她被姜振东卖给了谁，可他明明意识清醒，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侧头，看到另一个自己，背负着大剑，坐在过道尽头的风窗框台。

    背负着大剑的他，同样侧头冲着过道里的他笑，瞳孔里却滑落血泪～

    “白布覆盖的冰凉遗体，苍白无血的倾国容颜。”窗台上的他说。

    “她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过道里的闻人祁不由自主呢喃。

    “你知道，她开车回来的时候，手为什么发抖吗？”窗台上的他问。

    “她…在恐惧？”

    “是的，她在恐惧，恐惧自己做不了提灯的南丁格尔，我从未敢设想，直至如今她亲口说出，才知道她是想做南丁格尔，想被拥戴，想借此争取留在我们身边的可能～”

    闻人祁定定看着另一个自己脸上那止都止不住的血泪，注视许久挪开目光，看了看地上的姐姐，亦然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你没有保护好她？”闻人祁问。

    “我没有，我当初没去机场接她，懦弱得只敢蒙在被子里大哭一场～”他答。

    “为什么！”闻人祁兀地转头怒吼，咬紧了铁牙！

    “你这个懦夫！”他忽地御炁，如炮弹般激射而出，以羸弱的五重劲妄图撼动能杀武圣的负剑血瞳！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撞出十四楼风窗，入那血月夜空！

    阴红鬼月！血色弥罗！

    凝滞的时空里，闻人祁的一只瞳孔也在浮现血色！

    这是毫无胜算的一战！他赌上了所有的意难平，却被对方轻而易举打败！

    从高空坠落，摔倒在地上，闻人祁看着血红的月亮，再次握拳！

    冲霄，被打落，再冲霄，再被打落，直至精疲力尽！

    “胜不了我，便肯定也胜不了武帝道首。”血瞳在高处凌然，面带讥诮。

    “胜了你，就能胜武帝道首？”闻人祁找回些许理智，挣扎着从地上起身。

    然而血瞳却没有应答，待闻人祁仔细朝他看去时，发现他居然也像这凝滞万物一般冻结？！

    他难以置信的回首，看见了老人！

    老人慢慢走到近前，伸手，慈爱的揉了揉他化作血瞳的那只眼角！

    “不要学他。”老人说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血瞳，微笑。

    “姐姐没事的，她还在你身边，所以能不能答应爷爷，不要学他？”

    “八荒功的悲剧已经太多，你是爷爷看重的孩子，爷爷绝不希望那样的悲剧发生在你身上。”

    闻人祁抚住爷爷的手背，咬住下唇～

    “爷爷…”他的声音颤抖着，哽咽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爷爷没有后人，你们都是我的后人。”

    “爷爷和爷爷的战友，没把很多事做好，没留给你们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

    “爷爷，和另外一个爷爷，对不起你们…”

    “不！不是的！爷爷！您们已经做得够好了，做得够多了！”闻人祁痛哭流涕。

    “这世上的野心家太多，总想踩在别人的头上。”爷爷慨然，失笑摇头。

    “他从绝望中来，被野心家伤害，破碎了他的赤诚，孩子…”

    “你还没有绝望，你的时空还没有绝望，人类文明还有一线生机。”

    “团结你能团结的力量，继承爷爷和另外一个爷爷未完成的事业，去斗垮他们，好不好？”

    “你不要学他，不要沾惹他那一身的戾气，他把月亮染成了猩红，你不一样，你该是烈日。”

    “猩红月亮的光，带不来希望，你只有成为烈日，才能照得一切牛鬼蛇神无所遁形！”

    “八荒功…是爷爷改良的，他们领会错了“意”，都没能把它练好，就由你来练好，好不好？”

    闻人祁抬头张望，没敢第一时间应允。

    “爷爷，那晚在乔安打退武圣的人，其实是他对不对？”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爷爷不准你气馁，不准你害怕，更不准你未战先怯。”

    “武圣有什么了不起？如果爷爷还在世，即便武帝道首，都甭想在种花家兴风作浪！”

    “如果要爷爷一次次鼓励才能捡起自信，那爷爷就一直在。”

    闻人祁孩子气的别过脑袋，“我又不是小孩子，需要人牵着走路。”

    老人的眸间泛起宠溺，失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回去吧，姐姐还在等你。”

    “爷爷还有句话要叮嘱你，不管往后遭遇多大的噩与难，都千万别丢下姐姐，能不能答应爷爷？”

    闻人祁坚定点头。

    “这世上，只有她一直一直对你好，这一点，爸爸和妈妈也赶不上的。”

    “不要辜负她，爷爷祝福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