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桥上的风很大，南方冬天的湿冷在狂风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它们夹带着刺人骨肉的湿气一阵一阵吹打而来，任是再厚的衣物都难抵御这种寒冷。

    闻人祁拥着还在不断啜泣的程佳蕊，站在寒风中看着打电话叫来的拖车把大牛拖走，待扫码支付掉拖车费用后，他才扔掉手中早已燃烧殆尽的烟头。

    从没经历过丧亲之痛的人，大概一辈子都体会不来那种悲伤，诚如闻人祁自己，父亲的死，即便是在他还没得悉当年真相一角的过往岁月里，他每当想起此事，亦会无来由的心生荒凉。而对于闻人祁而言，他印象中父亲的酗酒和家暴可以作为这份荒凉的调和剂，让他得以自我慰藉，不至于把荒凉转化为深深的悲痛，这也是他前二十年可以心理健康着长大的重要原因。

    那么程佳蕊呢？

    程佳蕊的爷爷，即便只从平常的一些小细节里，闻人祁也能看出来的、那个对自己孙女倾尽过所有爱护与疼惜的爷爷～

    也许，是共不来的情，换不来位的思考～

    他做得到的不多，只能不放开这一刻的拥抱。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他只是想着，自己不放开手一秒，程佳蕊便能多感受到人间的温度一秒。

    可是，他到底不能一直拥着她下去，他怀里的温暖早已打定主意给了另外一个人。

    程佳蕊潜意识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主动推开了闻人祁。

    捋着秀发微笑的她很美，哪怕睫毛间还留存了水汽，哪怕娇颜上还残余了泪痕，她真的就像牡丹一样，美得张扬、大气、不惮展露自己的每一分鲜活。

    她说：“闻人，谢谢你。”

    闻人祁抬手，想要替她拂去眼角的泪花，最终却只怯怯落下。

    “有什么好谢的，我什么都没帮你，至于拖车的钱，我肯定是要找你追讨的。”

    程佳蕊点头，抱着胳膊搓了搓，转头向高架桥的一边走去。

    要追吗？闻人祁陷入了挣扎，而时间在他的挣扎中渐行渐远，就像程佳蕊的背影一样～

    他没有追，无关勇气，只因道德。

    他不想和任何女孩子纠缠太深，他知道姐姐会生气。

    于是他也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8去。

    然而……

    程佳蕊到底没有走远，在寒风中回了头。

    那天我看着你离开，明白了你没想和我有未来。

    我孤独的在岁月中前行，原以为看过太多次花落花开，当不再顾念谁在与不在。

    直到你的背影越来越远，我才惊觉明了，希冀早已满腔满怀。

    你把善良燃烧成炽热的温度，倘若我从不曾触碰，便也不会在心墟里生长出期待。

    我的原地是守候，我的脚下是索求，我憧憬过转身时你仍旧停留。

    我…

    我…

    最大的悲伤，哭不出来声音。

    程佳蕊的诗没有写完，就像他们一起回去的路没有走完。

    怎么突然就分道扬镳了呢？各自朝着不一样的方向，他们明明约好了要一起回去，一起去看下午姜荑的小组出线赛的呀！

    是不是不该任性的踩那脚刹车？是不是不该发疯似的下车冲出高速？

    她泪流满面～

    “闻人祁！”她用尽力气歇斯底里的哭喊！

    “闻人祁！你不要我了吗？”

    “我一个女孩子，你怎么忍心把我孤零零的丢在高架桥上！”

    “我转身的意思不是想自己一个人走呀！我只是想你追上来哄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难伺候，莫名其妙在高速路上发疯？我也不想的！”

    “张绍林和王全德，他们要扶植我二叔程仲武做程家新的掌门人，姜振东和古武联盟，他们也要把我拉下来，好让程立苏婉馨母子上位！”

    “你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出外勤吗？大概是他们怕我求助你，想要提前把你支开！”

    “没有人帮我，一个都没有！包括程楠！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和张绍林的秘书暗中往来，可我心里清楚得很！”

    “当初爷爷过世的时候，立下遗嘱要我继承程家，代替他和古武联盟继续斗下去！我不肯，我闹脾气！我甚至没去武当山看他最后一眼！”

    “后来…后来我回程家，程立那个畜牲！他趁我喝多对我用强！”

    “我跑了出来，发生车祸！那晚要不是你，我已经死了！”

    “闻人祁，他们对我不管不顾我不在乎，我之所以回到程家遵从遗嘱，只是想要为爷爷的死讨一个说法！”

    “可是他们忌惮古武联盟的强大，忌惮武人通天！”

    “到今天，因为我不好控制，他们还要把我拉下马！”

    “闻人祁！”

    “我错了吗？”

    蕊蕊哭得肝肠寸断，在寒风中声声泣泣，弯下了腰～

    闻人祁在远处停步，带着震惊，勉强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量。

    其中最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姜振东三个字，居然和古武联盟联系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闻人祁想了许多许多，心乱如麻～

    不等他捋个分明，脑海中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

    “回头吧闻人。”

    “有程佳蕊的话，你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会很容易。”

    “你要我利用她？”闻人祁边问边回头。

    “不是利用，而是互助，我应该早些把这些告诉你，我其实知道程家的很多事。”

    闻人祁心下冷笑。

    “垃圾系统，你真特么一点卵用也无！连最基本的信息都不能给我！”

    出乎闻人祁意料的，这次他吐槽系统垃圾，系统竟破天荒的不作反驳。

    “我以往寄生过许许多多的宿主，曾尽心尽力的帮助他们，可我从来没能挽救道武人与普通人类核战、导致人类文明走向灭绝的命运。”

    “也许是失败得太多，我已经麻木了～”

    “对不起～”

    闻人祁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直接变为狂奔。

    “她的爷爷，程爵老先生！是不是和她说的一样？”

    “是的，那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老人，也曾是我某个失败时空里的宿主。”

    “我真特么无语！无语！你个垃圾系统！”

    踏踏踏的脚步声临近，程佳蕊蹲在地上抬头。

    “程佳蕊，死得掉不？死不掉给老子站起来！”

    “哭哭啼啼的这副b样，你拿什么和想要把你撸下来的人斗？”

    “当年我拿了程爵老先生那三千多的奖学金，直接保证了我和我妈不至于饿死！我欠他老人家的，他过世了没得报答，就报给你了！”

    闻人祁慢慢蹲了下来，托着程佳蕊尖俏的下巴，气喘吁吁失笑着，揩去她可怜巴巴的满脸泪痕。

    “哭个鸡毛！”

    “给爷笑一个，不笑老子重新打哭你！”

    狗男人一口一个脏话，蕊蕊却破涕为笑。

    “这就对了，你给我听着，我不认识张绍林，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但我知道姜振东和古武联盟。”

    “不装了，老子摊牌了！你知道的，老子曾在乔安县打退了武圣。”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特么想把你撸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