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您好！”

    呃…长官？闻人祁对视着他略带腼腆的目光，皱眉。

    “你俩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长官，我是…”

    不等闻人祁说完，高个子再度开口打断了他：“您是长官，陶连长和我们交代过您的身份，您是华国过来的研究员，我妈说了，只要是华国来的都是长官！”

    华国来的都是长官？闻人祁难免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俩毛头小子都是些什么逻辑？

    他咧开嘴假笑了一下，试着伸出手和高个子相握，“你好，我真不是什么长官，我叫闻人祁。”

    高个子见他伸手，明显有些受宠若惊，把手在裤子上抹了又抹，才谨小慎微的伸出来和闻人祁握在了一起。

    “长官您好，我叫飞机，他是我弟弟大炮。”高个子指着矮个子给闻人祁介绍。

    飞机大炮…这俩小子的老妈真会起名字，闻人祁正待再说些什么活跃活跃气氛时，陶小俊的哨声响起，三人忙不迭整束好衣装跑步归队。

    后面的拉练中，飞机大炮总有意无意的往闻人祁身边凑，仍旧腼腆胆怯着，想要和他说话。

    两个多小时的拉练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沿着海滩又行进了一个多小时后，陶小俊吹哨通知拉练结束，队伍自由活动。

    c3基地对所驻部队的管理算不上严格，一般除了出勤和各类例常训练之外，极少约束兵员自由，只要不违反禁令，基地周围市县可以随意出入。

    闻人祁所在的这支连队大部分是刚从华国过来的新兵蛋子，一场超过以往他们训练强度的拉练下来，多数人累得叫苦不迭，解散的命令下达之后众人原地休整，等待基地里的军车过来收负重背包和枪支。

    至于闻人祁自己，因着修习了古武的缘故，这种程度的训练于他而言倒没多大难度。

    坐在沙滩上看了会儿海鸥，身旁飞机大炮兴致勃勃凑过来问长问短颇有些自来熟，闻人祁不时回复他们几句，总能牵引得他们眸泛狂热，他俩围绕着的话题一直是华国国内的情况，随着交谈深入，闻人祁也不自觉的对兄弟俩产生好奇。

    “长官，什么是移动支付？”

    “长官，您说的3d投影是不是就像我们看的有线电视一样？”

    “长官，听说那里的楼房非常非常高，最低的也比莫卡镇上的信号塔高对不对？”

    “大炮你不要乱说话，你就只见过咱们莫卡镇上的信号塔，长官是华国来的，不要被人家嘲笑咱没见识。”飞机前脚说教完自己的弟弟，后脚又兴致勃勃转向对两人爱搭不理的闻人祁，问道：“长官，听说华国那边家家都和咱们基地里一样有24小时热水供应，全年不熄灯不断电，真的假的？”

    听二人说到这里，闻人祁皱眉侧头：“你们不是从国内来的？”

    二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飞机强撑着“嘿嘿”傻笑，大炮则不自然低下头去，神态中有着掩不住的失落～

    闻人祁哪怕自小孤苦，但到底是出生在繁荣稳定的华国，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话对飞机大炮而言意味着什么。

    在苦难中长大的孩子，往往敏感又自卑，就如飞机和大炮，他们一边抑制不住对东蒂汶以外的世界的好奇，一边又唯唯诺诺，害怕被人看不起。

    所以，他们会因为闻人祁的一句疑问触痛，他们作为c3基地在当地选拔的好苗子、双双学了一口流利的中文，在成功进入基地投身华国军队后，曾拼命试着融入华国同袍们的圈子，可人性和原生的不对等，注定了他们在和华国人接触时免不得要被看低排斥，久而久之，他们开始害怕被人问起出身。

    傲慢是人类最大的劣根性之一，哪怕是文明发达的华国，当素质极高的国内大兵们驻外留守以后，发现当地土著的生存环境差得他们太多太多，也自然而然产生了优越感。

    于是，像飞机大炮这样的土著兵蛋子，便不可避免的遭受了许多白眼。

    三人之间气氛凝滞，直到陶小俊到来，僵局才被打破。

    身材高大的陶连长脱去上衣只着背心，一身腱子肉被略显紧身的背心勒得凹凸分明，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力量感，他踩着厚重的军靴来到三人面前，像座铁塔似的把阳光遮住，投下目光依次扫过闻人祁，扫过飞机大炮。

    闻人祁抬起头冲他微笑，飞机大炮却讷讷低头眼神游离。

    陶小俊没有驱赶飞机大炮，只是使着眼神示意两人给他让个位置。

    他在闻人祁和飞机大炮中间坐下来后，开口问道：“可还适应？”

    闻人祁点头。

    “适应就好。”陶小俊说着，转过头看了看另一旁的飞机大炮，又道：“他哥俩是基地在本地选拔培养的维和战士，今年九月进的基地，目前还在特训期。”

    “飞机大炮，向闻人工问好。”陶小俊语毕，两兄弟旋即骨碌碌从沙地上爬起来，各自冲闻人祁鞠躬。

    闻人工，一般来说，国内总喜欢把工程师称作这工那工，姓李的叫李工姓赵的叫赵工，闻人祁表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自己为“闻人工”，总感觉怪怪的。

    因为对陶小俊口中“闻人工”的称呼受宠若惊的缘故，闻人祁没怎么注意飞机大炮兄弟，简单冲他们微笑致意后摆手谦虚道：“可别称我作闻人工，我刚从学校毕业还不到一年，不管资历还是能力都配不上一个“工”字的。”

    陶小俊笑笑不置可否，转而说起了其他——

    “昨晚咱们来得仓促，好多事儿没来得及和你说，瞅着等车的空当和你讲讲。”

    闻人祁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咱们基地所在的地方是帝力县，属于大后方安全区域，距离东边的前线敌占区大约一百多公里。”

    “虽然你过来之后没看到打仗，但可别以为东蒂汶和平，事实上这会儿在东边的包考和维克克，我们和阿美莉卡的维和部队没准正在和“代威尔”交火，而且你也知道，华锐这次派你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忙组装和测试武器。”

    “马上就要十二月了，怎么居然还在打仗？”闻人祁不解问道。

    陶小俊抬头看了看天空，“十二月怎么了？东蒂汶一年四季都这么热，难不成打仗需要看节气？”

    闻人祁被他噎罢，喉咙里一句“可是大家不过年的吗”脱口而出。

    他说完这句话后，陶小俊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注视了他半晌。

    旁边的飞机大炮没憋住笑出声来，闻人祁慢半拍地回神，情知失言，他看了看憋笑憋得脸通红的飞机大炮兄弟，不知怎么的，忽而一种既荒谬又悲哀的心绪涌上心头。

    这时，陶小俊突然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闻人，你知道东蒂汶的武装分子为什么叫代威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