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姬祥就动身了。

    他绕开保安厅，从绿化带穿了出来。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冷清极了。

    虎土街是出了名的倒斗市场，也是骗子的聚集地。

    来这儿的人就算有两把刷子，也会被坑。

    这里鱼目混杂，听闻也有奇能异士。

    姬祥初中的时候和同学来过一次，当时街上热闹非凡。

    各种瓷器、古玩、玉石、珠宝被商人一一摆在摊儿上；

    也有很多石器匠人，专帮顾客镶嵌打造器具；

    还有一些门店，里面陈列着见都没见过的大物件。

    姬祥同学看中了一个十块钱的蓝田玉板指，掏钱时发现两个人钱包早都被偷了，害的他们只能步行回家。

    自此姬祥再也没有来过虎土街，认为这里糟糕透了。

    到虎土街已经晌午时分，街上冷冷清清，偶尔有一两家开着门。

    疫情大家都不好过，尤其是商铺。

    不开门没有收入，开门也不见得有人，现在人心惶惶都不敢出来。

    虎土街33号，一个二层楼的小民房出现在眼前。

    旁边商铺都是统一的复古装修风格，而这个房子是直接“古”成了危房。

    别家商铺门头上都挂着招牌，这个房子门上却贴着街道办的“危房小心”警示牌。

    “这儿还有人住吗？”姬祥又确认了一下门牌号，同时还闻到一股牛油火锅味儿。

    还真有人住，姬祥敲了敲门。

    一个脚步声跑来，停在门口。

    隔着门缝突然露出一只黑乎乎的眼睛，骨碌碌的盯着姬祥。

    经过昨天的遭遇，姬祥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又是哪个鬼吧？”

    一个童声响起：“来了，来了，你终于来了——”紧接着屋里一片杂乱声。

    看来这里不止一个！

    姬祥更加警觉起来，紧握双拳，向后退了一步。

    门板被一道一道拆开，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旁边还有一个4、5岁模样的男孩。

    男子西装革履，一脸严肃地打量着姬祥。

    胖子三步并作两步，从他们二人中间挤了出来，一脸笑意迎了上来：“你可算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说着便拉姬祥往屋里走。

    屋内摆着各种叫不上名的古玩，没等姬祥看清楚，就被胖子拉到了二楼。

    二楼厅堂中间摆着一桌子菜肴，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泡，显得格外刻意。

    一个中年女子笑盈盈的站在一旁，看起来很高兴却也掩藏着几分不安。

    见姬祥说到：“初次见面，也不知道准备什么。

    蓝儿说年轻人都爱吃火锅，所以多准备了一些菜。

    快坐下来尝尝，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这顿火锅显然是有所准备的。”姬祥心想。

    单从海鲜来看，虾在竹签上还不停的乱动，海参鲍鱼也都是活物。

    要知道姬祥他们所在的城市并不临海，尤其现在疫情很多快递物流都停了。

    能弄到这些海鲜已经实在不易，更别说还是活的。

    “嫂子，你也坐别拘谨。”胖子招呼着，又让姬祥坐在正中间的位置：“都是自己人。”

    中年男子和小孩纷纷入座，胖子也坐到了姬祥旁边。

    胖子显然是等不及了，肉刚下进去就捞起来吃。

    女子不停的给姬祥夹着菜，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上。

    男子像在思考着什么，不小心与姬祥对视便端起饮料缓解尴尬。

    姬祥觉得这一切太反常态连筷子都没有动，看着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菜的胖子，怒火顿时从心底燃起。

    一推桌子站起来，朝胖子喊道：“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吃火锅吗？”

    屋里的人顿时停了下来，胖子拉姬祥坐下：“着什么急嘛，坐坐坐。

    这是我哥哥，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哥便是。”说罢又要继续吃。

    姬祥仔细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男子，头发焗的油光发亮，一副金丝眼镜挂在直挺的鼻梁，气质干练，明显精英阶层。

    无论从长相还是个头，很难将他和胖子连系起来。

    胖子肥的流油，男子壮的分外，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硬帮帮的肌肉。

    “咳咳”男子咳嗽了一下，胖子无奈放下手中碗筷，小声嘟哝着：“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你的事了，蓝儿给我说了，我们也是连夜赶来的。”

    男子有些犹豫，踌躇了一下，还是问到：“你听说过阴阳双体吗？”

    姬祥摇摇头。

    男子又说：“阴阳双体，分为极阴之体和极阳之体。

    一般只出现在龙凤胞胎内，男为阳女为阴。

    你妹妹之所以回不来是因为她的极阴之体觉醒了。

    而你之所以能回来，是你的极阳之体救了你。”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胡编乱造的来骗我？”姬祥半信半疑。

    “蓝儿身上的尸斑你应该见过了。”男子一边说一边把西装解开，此时女子眼里泛起了泪花。

    男子身上衬衣脱了下来，和胖子一模一样的尸斑覆盖了他多半个身子。

    小男孩天真的感叹到：“哇~爸爸身上的画又变大了。”

    女子却忍不住哭起来。

    “这尸斑是魔仆印记。”男子又说到：“听老一辈说，

    我们殷室祖上以盗墓为生。

    有一次全族遭厉鬼屠杀，眼看族人快要死绝了。

    为了不让殷氏断后，便与魔王订立了契约。

    殷室族人8岁就会长尸斑，一般鬼见了都会怕。

    当尸斑长满身体之时，便是死亡之时。

    死后会成为魔王奴仆，任牛做马。

    我们殷室在改革开放后就不再盗墓，然而尸斑仍旧遗传下来。

    传说只有极阳之体可以撕毁魔王契约，我们世代都在寻找阴阳双体。

    没想到让蓝儿遇见了。”女子为男子穿上衣服，眼中满是忧愁。

    “我也没想到你是极阳之体。”胖子一脸得意看着姬祥，“可惜了，我的美人儿。”

    姬祥狠狠瞪了一眼胖子，胖子跟没事儿人一样，瞅着咕嘟咕嘟的羊肉，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为什么刷到鬼视频的人会到阴间？”姬祥问到。

    “现实网络诞生了虚拟世界，我们人可以在上面直播、打赏、拍视频挣佣金，同样鬼也可以。

    不光是鬼，每一步手机都有一个虚拟IP，而这IP连接的是三界。

    一般只有孤魂野鬼才会在虚拟世界挣钱，无法-轮回，所以需要有收入来维持生计。”男子说。

    “所以鬼要狗头评论是为了挣钱？

    为什么要杀人呢？

    那可是一条条人命啊！”姬祥有点愤怒，不可理解。

    “在鬼的眼里，人命如蝼蚁一般。”男子看着姬祥又说：“不是所有的鬼视频都能进入阴界，这跟拍视频的鬼能力有关。

    一般人是进不了阴界，但凡被引到阴间的，都是鬼设计好的。

    他们通过短视频一方面获取狗头评论挣钱，另一方面那些没有评论的杀了可以成为鬼奴。

    鬼奴要定期给鬼主纳费的，鬼主驾驭的鬼奴越多能力就越强。”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我和我妹？”姬祥问。

    “你们纯属意外，没有觉醒之前谁都不知道你们的体质。

    那女鬼应该是无意中觉醒了你们阴阳双体。”男子又说：“极阳之体，阴物不得进身；

    极阴之体，可渡鬼魂转世。

    鬼不让你妹回来，应该是想让你妹度他们入轮回。”

    姬莉从小娇生惯养，爸爸惯着，哥哥宠着，如今被困阴间做奴隶。

    别说给鬼主纳费了，她自己能吃不能吃到饭都是问题。

    姬祥越想心里越难受：“有什么办法能救出我妹？”

    “没看你妹要吃我们么？还想着你妹。”胖子白了一眼，抱怨着说。

    姬祥一个拳头挥了过来，胖子一躲：”别别别，我吃饭堵着嘴还不行么，你们继续。”

    胖子拿起勺子往火锅里一捞，吧唧吧唧的吃起来，姬祥越发不喜欢这个胖子。

    “要想救你妹，你得确定她是否活着。再则……”男子顿了顿说：“你救不了她！”

    “为什么？”姬祥惊讶到。

    “极阳之体，阴物无法靠近，你觉得你能进入阴间吗？”男子一脸歉意。

    “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姬祥不甘心。

    “有是有，但不一定能成功，如果你确定要救我可以帮你。”男子说到这里眼睛有点暗淡。

    一直默不做声的女子哭的更厉害，“殷冀，不可。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可怎么过啊？”

    小男孩自顾自吃着，转头看了看妈妈。

    胖子放下碗筷子，叹了口气。

    “需要我做什么？”姬祥坚定的问。

    “你也看到了，尸斑已经腐蚀了我大半个身子，我能活的日子越来越少，离成为魔仆的日子越来越近。

    魔仆可以穿梭阴阳两界，鬼王见魔也要屈尊下跪，更别说无头鬼他们了。”

    殷冀喝了口水，又说到：“我可以帮你把你妹妹从无头鬼那里救出来。

    至于回不回的了阳间就得看她了，毕竟你妹妹是极阴之体。

    当然，这所有的前提，还是你妹妹得活着。”

    胖子小声抱怨着：“救你妹妹，我大哥就得死。

    你妹妹是妹妹，我大哥就不是哥哥吗？”

    殷冀咳了两声，示意让胖子闭嘴，又说到：“只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帮忙撕毁我殷室家族尸斑契约。

    我儿子还小，蓝儿也还未成家。

    如果牺牲我一个，不仅能救回你妹妹，还能换来我殷室家族自由，我觉得值得。

    不知你意下如何？”

    姬祥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救妹妹相当于一命换一命。

    女子趴在殷冀怀里痛哭起来，男孩一脸天真的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一直哭？”

    殷冀亲了亲男孩的额头，笑着给孩子夹菜吃。

    胖子的脸拉得也老长，跟自己生着闷气，搞得碗筷叮叮当当的。

    姬祥沉默着，不断想着昨天发生的事。

    忽然，姬祥冷笑了一声，盯着男子道：“你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