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只是依旧笑着看着自称舒云云的女人，这却让一边的洛琛觉得有点莫名的奇怪。

    “您救过我的命，在第12层的时候。”她的神情很激动，可苏淮却不为所动，眼底涌动的情绪被他很好地收敛住。

    “您……您怎么会到这儿来呢？这儿是初试的休息区。”

    “哦，我被惩罚重新登楼而已。”他一句带过，舒云云的表情却很难看。

    “怎么会……”她压低了声音，头往下埋了埋，长发掩住了她的目光。

    “真可惜啊，那您是到了多少层呢？”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重要。”苏淮巧妙地回避了问题。洛琛却觉得这个女人给了他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他看了苏淮一眼，苏淮显然也察觉到了，对他微微地仰首。

    “那您不辞辛苦地买通到我这里的暗号和通牒，是出于什么事呢？”舒云云看着他，然后为他们沏了两杯茶让身边站着的穿着红旗袍的女人给他们端去。

    苏淮就着桌前的椅子直接坐了下来，双腿交叠。

    “我们这次来是想到你这儿买点消息。”苏淮眯了眯眼，好看的银色像涟漪一样，在烛火摇曳中涌动。

    “哪有什么买啊，您说得真生分。”舒云云腼腆地笑了笑。

    “我在第12层的时候还是选择了放弃登楼，楼里把我调到了初试的休息区，然后我便白手起家建立了这所‘过往云烟’，靠着所收的点数过日子，现在还算过得去。”

    “如果当初不是您救了我，我哪能过上现在的日子。”舒云云喝了一口茶，眼角微红。

    “您想问什么尽管开口问吧，我不会向您收费的。”

    苏淮看着她笑容不变，正想开口身边站着的洛琛却说道：“不是他要买，是我要买。”

    话音刚落，舒云云的视线便落在了洛琛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洛琛的错觉，他有一瞬间感觉到了对方莫名的敌意，警惕更拉高了几分。

    “这位清秀的少年想必是苏先生的朋友吧？没关系的，苏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舒云云打直了背，声音轻柔。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不算朋友。”洛琛这么说一来觉得这个女人很有问题免费消费肯定有诈，二来他觉得他不能再欠苏淮的情分。

    苏淮听了在桌下轻轻踢了下洛琛的脚，然后对着舒云云说道：“我们确实暂时不算朋友。”

    舒云云抿了抿唇，面色不变道：“那行吧，我们这的消息是8积分一条，您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洛琛能感受到里面的嘲讽和高傲。

    他“哦”了一声，从兜里掏出卡道：“那就刷。”

    舒云云：“……”

    舒云云摆了摆手，让身边那个给他们带路的女人拿着卡过去，两张卡对着就出现了一个莹蓝色透明的屏幕，洛琛输入了8点数然后点了确认交易。

    “您也是被惩罚重新登楼吗？”舒云云看他毫不犹豫地刷了卡，神情有些难看。

    “不是，”洛琛将卡收好，道：“我才过了初试。”

    舒云云：“……”

    苏淮在一边看着洛琛，眼角的视线却暗暗打量着舒云云，她暗藏的那些失望和嫉妒的神情被苏淮尽收眼底。

    “好的，您想问什么呢？”她看着洛琛，看上去很真诚。

    洛琛习惯性地摩挲了下脖子上的戒指，琢磨了下决定不将洛琮的事说出来。

    “这次初试有多少人通过了？”

    舒云云看着他的眼神终于带了点警惕。

    “据我所知，这次楼里和你们同一个时间点的初试异常的有难度，总共通过的人一共只有六个。”她回想了一下。

    洛琛想了想，通过的有六个，除却他们四个，还有两个。

    “还有一个需要受处罚，目前下落不明，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舒云云笑着说道，洛琛的表情却僵了。

    “您是要找什么人吗？”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蛊惑，循循善诱。

    洛琛差点就脱口而出了，苏淮却站起身来，椅脚划着大理石板发出尖锐的声音，洛琛这才回过神来。

    “那我们便告辞了。”苏淮没有打算做任何的停留，来到还愣着的洛琛身边准备带着他走。

    “苏先生请等等，”坐在椅子上的舒云云却叫住了他，声音带着些急切。

    “我有东西想给苏先生您。”她说着便坐着从她手边的矮柜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

    “您救过我的命，我也没有什么好回报给您的，这是我在11层的时候拿到的道具耳钉，据说在关键时刻可以保性命。”舒云云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对做工精细的圆形红色耳钉，她看着苏淮眼底是感激和期待。

    苏淮看着那对耳钉，银色的眼底满是嘲讽。

    “小姐您当我是谁呢？”他冷笑了一声，看着舒云云的眼神冷漠。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舒云云拿着盒子的手颤了颤，杏目睁得大大的，看上去很无辜。

    “保我一命？”

    “要是能保命，您还至于在那一层没了这双腿吗？”他笑得随意。

    苏淮这话才点醒了洛琛，他可算是知道那点违和感是什么了。

    因为舒云云从始至终都没有站起来过，刷卡端茶都是她身后那位穿着红旗袍的女人来的。

    他的目光落向舒云云被薄毯死死掩住的大腿。

    “清醒一点吧，这里的人可不是会懂得感激的人。”

    “只有贪婪想得到更多的人。”

    舒云云盯着苏淮洛琛的眼神顿然阴了下去，漆黑的眼里透露出赤裸的怨恨和疯狂。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不答应和我组队！我又怎么会失去这双腿！？”她激动得莫名其妙，甩开盖在腿上的那条薄毯，黑色的旗袍下只有空空的布料。

    “你既然能救人的命，那为什么不答应我带我一起上去？！”

    她姣好的容颜变得扭曲，指甲使劲地抠进了檀木桌里。

    “我知道你有！你明明得到了桔梗花链！明明可以和我绑定组队你为什么不答应？我的腿会被那些怪物吃掉就是拜你所赐！要是你当初……你当初答应……”她说着说着便瘫在了椅子上，前一秒愤怒得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碎，现在却又像个小姑娘一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可你最后还不是得重新来过，哈哈哈哈，你活该啊你，你就该死苏淮，你该死！”她一边笑着，一边又狠狠地咒骂着，洛琛已经断定眼前这个人的精神不正常了。

    苏淮静静地看着她，带着点怜悯和悲凉。

    “走吧。”苏淮转过身也不管身后疯子一般的女人，便带着洛琛离开了。

    洛琛目睹了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听了也能猜出个大概。

    那个舒云云只不过是一个失去双腿自怨自艾，将愤怒强加给无辜人的疯子。

    “你……”洛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关系，这里就是这样的。”苏淮又点了一根烟。

    “所有人都觉得只要从这里出去了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包括之前的我。”一团团白色的雾气渐渐出现又慢慢地消失殆尽。

    “但现在我才明白，有些罪是刻烙在骨子里永远也洗不清的。”

    “这里只是一个错误，只适合一个人来一个人出，也适合有来无回。”苏淮说了很多，洛琛很安静地听着，自己像听懂了又觉得没懂，空气里夹杂着点酒味和烟草味。

    “那你……为什么选了我？”洛琛还是忍不住问道。

    苏淮看了他一眼，银色的眼底映着缭缭的雾气还有雾气后那个清秀的少年。

    “和你一起，说不定我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他的声音沙哑，洛琛却说不出话来了。

    他看着苏淮没多久就抽完了半包烟，有些莫名的难过。

    只是有些而已。

     

     

    他们重新回到小区，洗漱完毕后洛琛有些睡不着。

    他拎着包把今天去买的东西分好类装进包里，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时苏淮正好将冲好的感冒冲剂递给洛琛。

    洛琛道了谢一口气喝了，甜苦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苏淮见他喝完了，又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两条红绳，款式大方，上面有一颗拇指大侠的琥珀，里面凝住了一小朵白色的花苞。

      “你一会儿把这个戴上。”苏淮说着就把其中一条戴上了自己的手腕，这红绳轻轻一系，显得他的手腕更加地白。

      “这是桔梗花链，戴上这个以后上楼分区我们就是同一个区，相当于组队绑定。”

      “只有这么一对，知道这个功能的人其实很少，所以也别轻易告诉别人，给自己留点余地。”他提醒道，洛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之前就思考过了，反正自己一个人登楼会很容易死，而跟着苏淮存活率会更高一点，虽然知道对方有所图，但是总比现在死在这里好。

    洛琛紧紧握住脖子上的戒指，这枚戒指是洛琮给他的。

    【哥哥，你一定要戴好它，把它就当做我吧，这样以后不管你去哪我都能陪着你啦。】

    他鼻子忍不住有些发酸，他不能死，他还得找到洛琮。

      洛琛看着那朵被凝住的花，发现透明的琥珀上还有着点点的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一般，里面的花苞被永远地停留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也没多想直接将绳套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