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颜卿熬不住，还是睡着了。几乎就在睡着的下一秒，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天台上，手里拿着于婧的照片，心中愧疚又恐惧。

    阳台上的风很大，很凉，吹起了她栗棕色的头发在空中乱舞，她想说些什么，可身后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狠狠地推向自己的后背，然后，她就这么从天台上掉了下去了。

    “既然你这么想她，那就下去陪她吧！”

    坠落之际，她听见一个声音，带着阴森和疯狂，低低地怒吼！

    “啪！”

    一声巨响，剧烈的疼痛冲击而来，颜卿又惊醒了。

    身后被汗水打湿。

    她揉着剧烈疼痛的脑袋，喃喃道：“原来，不是自杀啊……”

    颜卿转头看向阳台，窗外飘着白衣鲜血的张清，窗内飘着红衣残破的于婧。

    她们俩之间像是隔着一道厚厚的膜，不能接触，不能沟通，只能无声的望着彼此。

    夜色很深，这次，颜卿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远处的路灯。可昏暗的路灯下，依稀看到的，是一片浓厚的大雾，就如同昨夜梦中见到的那般。

    颜卿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内心涌现一股深深地无力感。

    她好累，好想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瘫在床上，没过一会，她又陷入了梦中。

    梦里，还是那个豪华房间，灯光乱舞，音乐糜乱，房中舞池内，男男女女疯狂的摇晃着，扭动着，一股热浪袭来，满鼻子充斥的是令人作呕的怪味。

    红色的真皮沙发上，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女孩，不停的被左右两侧的男生灌着酒，女孩被灌的脸颊通红，双眼迷离，头晕目眩，这时，那女孩隐约看见右边递过来的酒杯里，有一颗白色的物体，她下意识的想推开，可那双手却像脱了臼一般，无力地垂落在沙发上。

    “不，不要……”

    她用仅存的意识表达着自己的抗拒，可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声音，或者说，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意愿。

    “这里面可是有好东西，不要多浪费啊？喝吧，多喝点！”

    那杯酒，最终被一个男生掰开了她的嘴，强行灌了进去！

    接下来，就是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场面。

    不同的是，这次，颜卿是站在门口的方向，默默地看着，那颗心从一开始的愤怒，惊恐，麻木，到最后，只剩下透骨的寒冷。

    颜卿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禽兽不如！

    六个男人围在玻璃桌边，桌子上的人，没有一件遮挡的衣物。

    他们像荒原上的野兽，围在她身上啃咬，就像野兽撕咬啃噬着自己的猎物一样。不同的是，野兽也知道先把猎物咬死，再去啃食，至少没那么残忍。可这群人，却是十分享受着“猎物”的痛苦，听到叫声越凄惨，他们越疯狂！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颜卿就看到那女孩浑身上下都是啃咬的痕迹，大腿内侧甚至被咬掉一块肉，鲜血瞬间顺着玻璃桌子流淌到地上。

    那个始作俑者，满嘴的鲜血，眼睛也像是充了血，显得极为诡异可怕。鲜血的刺激让他更加狂热了起来。

    他推开女孩身上的人，自己爬了上去，就着粘稠的血液，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暴行。

    女孩嘶哑痛苦的声音像是在刺激着他全身的神经，片刻便令他陷入癫狂，他像个灵魂流离在外的野兽，没有意识，没有心跳，彻底地进入了死亡之前的疯魔之中……

    忽然，女孩的声音断了，如同一个死人。

    旁边一个男人直接拿来一杯混着冰块的酒，倒在她的脸上，身上，以及被折磨地不忍直视的下半身。

    女孩被冰凉的冷意刺激，悠悠转醒，全身的刺痛让她再次陷入绝望和痛苦之中，她嘶哑着声音，无力地哀求，气若游丝。

    “求求你们，放了我，求求你们……”

    见女孩醒了过来，那些人再次疯狂，像一群人形怪物，啃咬着女孩的皮肉……

    颜卿似乎看到她的眼睛在望着自己的方向，那双眼睛里，像是求救，又像是窒息的绝望！

    猛地惊醒，颜卿的枕头上早已经被眼泪打湿。

    她呼吸骤停，像是经历了一场歇斯底里的痛哭……

    紧攥着手，她冰冷的脸上除了泪，还有一股几乎要冲破身体的愤怒。

    原来之前她亲身体验到的，只是于婧死前，所经历的部分画面……

    原来，她浑身的咬伤，不是死后抛尸被野兽咬的，而是生前，被……一群“人”……

    她死前，竟遭受了这样的，非人的，对待……

    窗外，天空已经泛了淡淡地鱼肚白。

    于婧依旧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张清，眼睛里似乎有种情绪想要冲破禁锢钻出来，却始终没有成功。

    颜卿掀开被子下床，双脚发软，差点摔倒，还好及时抓住了床头的床栏，这才稳定下了身形。

    她走向于婧，双脚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像是背上压了一座大山那么沉重。

    站在窗口，她看着她，那张原本笑容灿烂，美丽纯真的脸，只剩下一片惨白，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也变成如今这般看着令人心碎的浑白……

    “于婧……”

    颜卿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声音沙哑，伴着几分哽咽，脸上都是心疼和怜惜。

    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入了她的神海，于婧第一次有了反应。

    她转过了身体，平视着颜卿，明明一片平静的白色眼珠，可在颜卿的眼里，却像是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和不见尽头的深渊……

    一人一鬼，就这么对视着，直至天空亮了起来。

    窗外，天边突然卷来一片阴云，将整片尚海城笼罩了起来，随后，豆大的雨滴垂直坠落，砸在地上，映出一片片深褐的暗色。

    一阵冷风袭来，狠狠砸向窗上的玻璃，“啪”地一声，那紧闭着的窗户玻璃的直角处，裂出了几道莹白的纹路。

    而后，漫天大雨倾洒至，模糊了窗外那道白色身影。

    颜卿撑着那把大黑伞，站在张清坠楼的地方，看着那被警戒线围，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地方，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幽深的暗光。

    这时，她的身边，出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大雨冲刷着地面，也冲刷着她身上的血迹。鲜血穿过白衣，流到了地上，顺着地上的暗坡，钻进了排水道里。

    “除了你，还有谁……”

    她转身望着她，似乎是在问她，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颜卿在雨下站了很久，大雨啪嗒啪嗒的击打着她的大伞，雨水溅到地上，打湿了她的裤脚，潮湿的深褐色和干爽的浅灰色相交，交界处像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预示着她未来的脚步，注定艰难。

    她转身离开，这一次，没有再披头散发，也没有低眉垂眼，她扎起了那头几乎及腰的长发，穿着一身灰色休闲卫衣，撑着伞走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睛，是明亮地，坚毅地，勇往无前地！

    即便到了教室，与她擦肩而过的同学依旧避她如蛇蝎，仍然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却再也挡不住她内心的汹涌！

    她要查清楚那件事！

    她要当日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