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公司的货车消失在临江苑狭窄巷口时，林薇低头看了眼手机——下午四点半。南方的六月，空气湿热得如同拧不干的抹布，沉沉压在皮肤上，闷得人喘不过气。

    3栋402室，顶楼。中介口中的“采光好、视野开阔”，此刻在她眼中，不过是密密麻麻的老旧屋顶，与远处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房子是两室一厅，装修简陋得近乎潦草：白墙泛黄，实木地板磨得发亮，衣柜门松垮得一动就“吱呀”呻吟。但房租实在便宜，对刚换工作、预算拮据的林薇来说，足够了。

    一直收拾到晚上十点，才勉强将行李归置整齐。林薇瘫在沙发上，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随手点开外卖软件叫了份炒饭。等餐间隙，她踱到窗边，打量这个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地方。小区很静，只有零星几户亮着灯，楼道里偶尔传来老人的咳嗽声，与远处马路隐约的车鸣交织，构成属于老城区特有的、缓慢的节奏。

    外卖到时，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不大，淅淅沥沥，敲在窗上沙沙作响。林薇吃完炒饭，洗漱完毕，躺上床听着雨声，渐渐有了睡意。她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对声音格外敏感，好在这场雨温柔得像天然的白噪音，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不知睡了多久，林薇猛地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

    “嗒。”

    很轻，像一滴水珠落在什么东西上。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屋檐偶尔滴下水珠，砸在空调外机上发出“笃笃”的闷响。可刚才那声“嗒”，不一样——它似乎来自……天花板？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几秒后，声音再次响起。

    “嗒、嗒、嗒。”

    清晰、规律，像是有人在天花板上缓慢地滴水。

    林薇瞬间清醒。402是顶楼，楼上没有住户，只有一个闲置的天台。中介说过，通往天台的门早被物业焊死，钥匙由他们保管，平时没人上去。那这滴水声，究竟从何而来？

    她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客厅中央抬头望去。天花板一片雪白，不见丝毫水渍。她又依次检查卧室、卫生间、厨房，所有水管都好好的，没有半点漏水的痕迹。

    “嗒、嗒、嗒。”

    声音仍在继续，不疾不徐，像一种无声的挑衅。林薇心里发毛，举起手机打开手电，光束在天花板上来回扫视——除了细小的浮尘，空无一物。

    难道是听错了？

    她刚躺回床上，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更清晰，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像是……拖拽重物的摩擦声？

    “哗啦——”

    很轻，却足以让林薇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猛地坐起，抓起手机点开录音功能，对准天花板。指尖因紧张微微颤抖，屏幕上，波形图随着“嗒嗒”声起伏，拖拽声也隐约可见。

    录了约莫十分钟，声音戛然而止。

    屋内恢复死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林薇握着手机，不敢关灯，不敢再睡。她死死盯着天花板，脑中乱成一团：是天台防水层老化，雨后积水渗下来了？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摁下。她安慰自己：不过是太紧张了，老房子有点怪声也正常。

    可理智归理智，恐惧却如藤蔓悄无声息地缠裹上来。

    捱到凌晨一点，林薇实在撑不住了，决定去问问邻居。对门401住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白天搬家时打过照面，看着很和善。

    她轻轻敲了敲401的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裂开一道缝，张阿姨睡眼惺忪地探出头：“姑娘，这么晚有事？”

    “张阿姨，不好意思打扰您，”林薇歉然道，“我是刚搬来402的，想问您晚上有没有听到……天花板上传来滴水声？”

    张阿姨揉揉眼睛，想了想，摇头：“滴水声？没听过。这楼老了，偶尔灌点风倒是有的。”她顿了顿，像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这房子之前住过一个小伙子，半年前走了，之后一直空着，会不会是……”

    “走了？”林薇心头一紧，“您说的‘走了’是……”

    “就是搬走了呗，还能是啥。”张阿姨摆摆手，打了个哈欠，“行了姑娘，早点睡吧，老房子别自己吓自己。”说完便关上了门。

    林薇僵在门口，心里更乱了。张阿姨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漾开层层涟漪。那个小伙子，真的只是搬走了吗？

    回到402，她反锁上门，重新躺下。这一次，滴水声没有再出现，可脑中反复回响着张阿姨的话与那诡异的声响。她打开手机录音，一遍遍听着那段“嗒嗒”声与拖拽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一早，林薇就联系了中介说明情况。对方在电话里打着哈哈：“林小姐您放心，肯定是天台防水层老化了，昨儿下雨积了水，晚上温度低就滴下来了，白天太阳一晒就没事了。下周我安排人检修，保证没问题。”

    林薇将信将疑，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暂且信了。

    然而一周过去，中介承诺的检修迟迟未来。而那午夜的滴水声，却像有了生命般，每隔几天便在她熟睡时准时响起，伴着若有若无的拖拽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格外瘆人。

    林薇知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