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惊魂   >   第一章 黑檀木铃
第一章 黑檀木铃
发布:2025-11-13 08:32 字数:4207 作者:怪先生
    殡仪馆的冷藏柜发出指甲抓挠声时,冷风穿堂而过,凤天阳打了个激灵,正在给新到的遗体画镇魂符。

    自八岁多开始,他就跟着师傅游历各地,画符镇魂除妖邪,可这人啊,总有欲望,师傅给的钱又少。

    他无奈叹气,弯下的腰传来微微酸痛感。

    墨斗线在惨白灯光下绷成笔直的弦,他食指蘸着朱砂,沿着冷藏柜金属边缘细细涂抹。指尖传来细微震颤,像有什么东西在柜门内侧跟着画符的轨迹游走。

    "别闹。"他有些不耐烦的屈指敲了敲3号柜,“等师傅回来就送你上路。”

    抓挠声戛然而止。凤天阳把最后一道符咒收尾,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衣料摩擦声。转身时铜钱剑已经出鞘,剑锋堪堪停在来人的喉结前。

    "道、道长…"穿保洁服的大婶跌坐在地,手里攥着的拖把杆咔嗒作响,“西侧停灵厅…香炉…香炉炸了…”

    凤天阳瞥见大婶领口沾着的香灰,形状像极了兽爪。他收起铜钱剑,从帆布包里摸出个黑檀木铃铛:“带路。”

    停灵厅弥漫着呛人的檀香味。供桌上的铜香炉裂成两半,三炷未燃尽的线香插在裂缝里,青烟扭曲成螺旋状上升。凤天阳蹲下身,发现香灰在地面铺出密密麻麻的细小脚印,每个脚印只有婴儿拳头大,却带着锋利的爪痕。

    “今早送来的死者什么情况?”

    "是个护林员,在二道沟子摔死的。"大婶缩在门框边,“听说找到时怀里抱着个黄布包,怎么掰都掰不开…”

    凤天阳突然伸手按住供桌。木纹里渗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顺着桌腿蜿蜒而下,在瓷砖上汇成四个歪歪扭扭的血字——血债血偿。

    口袋里的黑檀木铃突然疯狂震动,铃舌撞在内壁发出闷响。凤天阳猛地扯开裹尸布,死者青灰色的手指正在抽搐,指甲缝里嵌着几缕金黄色的毛。

    "取桃木钉来!要浸过黑狗血的!"他话音未落,尸体突然睁眼,浑浊的眼球飞快转动,嘴角撕裂到耳根,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凤天阳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钱剑上,剑身泛起暗红光泽。尸体的喉咙里传出咕噜声,一团裹着黏液的东西顺着裂开的嘴角往外涌。那是只尚未成型的黄鼠狼胚胎,湿漉漉的皮毛泛着诡异的金光。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镇魂咒念到一半,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凤天阳单手掐诀按住挣扎的胚胎,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瞥见来电显示是"老顽固”。

    "兔崽子!谁让你接殡仪馆的私活?"师傅的吼声震得他耳膜生疼,“立刻收拾东西去木樨村,有个作死的剧组在黄仙庙拍戏…”

    胚胎突然发出刺耳尖叫,凤天阳手一抖,铜钱剑擦着那团东西钉进墙壁。再抬头时,停灵厅的窗户全部炸裂,裹着香灰的阴风呼啸而过,供桌上的遗像框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他对着手机大喊:“您最好说清楚怎么回事!”

    "他们为了拍恐怖镜头,把三只黄皮子幼崽钉在庙柱上。"师傅的声音突然压低,“今早剧组全员暴毙,尸体摆成跪拜姿势…脖子上都有牙印。”

    凤天阳盯着从胚胎里渗出的金色液体,突然想起八岁那年的暴雨夜。父亲打的棺材被雷劈开,露出里面穿着红嫁衣的女尸。当时也有这样的金光在女尸眼眶里流转,像某种活物。

    “我处理完殡仪馆的事就…”

    "现在!立刻!马上!"师傅的咆哮带着金属杂音,“村里派来接你的人应该到了,是个穿蓝布衫的姑娘…”

    停灵厅的门被推开,穿靛蓝粗布衣的少女逆光而立。她背着的竹篓里探出个黄铜罗盘,指针正对着凤天阳剧烈摇摆。

    "我叫暖清。"少女的声音像浸了山泉水,“劳烦道长走一趟。”

    凤天阳注意到她手腕系着五色丝线,其中一根已经发黑断裂。正当他要开口,暖清突然冲过来拽着他往旁边滚。原先站立的位置炸开个脸盆大的坑洞,坑底满是蠕动的金黄色蛆虫。

    "它追来了。"暖清从篓里抓出把糯米撒在坑洞上,蛆虫遇米即燃,腾起的绿火中浮现出尖嘴长尾的虚影,“从二道沟子跟到这儿,吃了三个抬棺人。”

    凤天阳擦掉嘴角的血渍,铜钱剑在掌心转了个圈:“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铜钱剑劈开绿火的刹那,凤天阳闻到浓烈的骚臭味。那虚影发出老妇人般的呜咽,裹着殡仪馆的香灰窜向通风口。暖清甩出五色丝线缠住窗框,丝线绷直的瞬间竟发出琴弦震颤的嗡鸣。

    "追不得!"她按住凤天阳握剑的手腕,“这是黄仙的引路香,沾上要烂五脏的。”

    凤天阳甩开她的手,剑尖挑起地上一撮金毛:"三个月前二道沟子塌方,护林队挖出个黄仙洞,三十六只幼崽被落石砸成肉泥。"他踢了踢还在渗血的坑洞,“现在这东西敢在停尸房养鬼胎,你让我坐视不理?”

    暖清从竹篓摸出个油纸包,抖落出几片风干的柳树叶。叶片贴在窗框上立即卷曲发黑,边缘泛起血泡。"往西三十里是乱葬岗,往东五十里才有活人村。"她蘸着香灰在玻璃画了道符,“黄仙记仇不记恩,您要现在追出去,保不齐天亮前就能躺进令尊打的棺材。”

    这话像根冰锥刺进凤天阳后颈。他猛然转身,铜钱剑横在少女咽喉前半寸:“谁告诉你我爹是棺材匠?”

    殡仪馆顶灯忽明忽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纠缠成扭曲的怪物。暖清腕间的五色线突然绷断两根,其中黑线竟像活蛇般钻进地缝。她望着满地香灰脚印,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纸钱:“木樨村往北七里,有座刻着凤字的无字碑。”

    没等凤天阳开口,门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三辆警车将殡仪馆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中年警察握着手电往停灵厅照,光束扫过供桌时突然剧烈抖动——那些血字正在融化,变成无数条红色蚯蚓朝四周蠕动。

    "封锁现场!"警察掏枪的手在发抖,“小张去查监控,小李…小李?”

    叫小李的年轻警员僵在警车旁,后颈趴着只巴掌大的黄皮子。那东西冲凤天阳咧开嘴,露出沾着脑浆的利齿,蓬松的尾巴轻轻一扫,警员就像提线木偶般咔嗒咔嗒转过身,四肢反折着爬进灌木丛。

    暖清抓起把糯米塞进凤天阳口袋:“戌时三刻山雾起,现在走还赶得及过野人沟。”

    "想都别想。"凤天阳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市局刑侦队长是我老熟人,等做完笔录…”

    话音未落,中年警察突然栽倒在地。他后脑勺裂开个血洞,钻出团湿漉漉的金色毛球。暖清眼疾手快甩出竹篓,篓口弹出的黄铜网将毛球兜个正着。那东西在网中疯狂挣扎,竟发出男女混声的惨叫:“凤家小子!你爹欠的八十口棺材该还了!”

    凤天阳如遭雷击。八岁那夜的记忆汹涌而来——暴雨中的送葬队,棺材里女尸猩红的指甲,父亲跪在泥地里磕头磕得满脸是血。等他回过神时,铜钱剑已经劈开黄铜网,将那团东西钉在水泥地上。

    "说清楚!"剑锋下压三寸,金毛团渗出粘稠的黑血,“我爹跟你们有什么…”

    "道长!"暖清突然拽着他衣领往后扯。金毛团砰地炸开,飞溅的液体在空中凝成上百只黄鼠狼头颅,齐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笑。警车顶灯同时爆裂,黑暗中有无数细小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暖清抓起竹篓扣在两人头顶,黄铜罗盘发出刺耳的蜂鸣。当啷一声,殡仪馆大厅的镇魂钟突然自鸣,声波震得满地血蚯蚓纷纷爆浆。等凤天阳掀开竹篓,月光下的停车场空无一人,只剩十几套皱巴巴的警服散落在地。

    "子时到了。"暖清捡起沾着口水的警徽,“山瘴起时百鬼行,现在去木樨村要走阴阳道。”

    凤天阳盯着剑尖的黑血,突然笑了。他从帆布包掏出个巴掌大的棺材模型,揭开棺盖往地上一扣。七只纸人蹦跳着钻出来,落地就长到半人高,摇摇晃晃地开始收拾残局。

    "纸人张的替身术?"暖清后退半步,“我爷爷说这门邪术六十年前就绝迹了。”

    "老爷子没告诉你,我师父就是纸人张的关门弟子?"凤天阳咬开白酒瓶往纸人身上洒,“劳烦姑娘带路,我倒要看看是黄仙的牙口硬,还是我们葬灵人的手段狠。”

    越野车驶入盘山公路时,后视镜突然蒙上層白翳。暖清握着用红绳串起的五帝钱,每隔五分钟就往车窗外撒把掺着香灰的糯米。山雾浓得像是固体,车灯照出前方路面密密麻麻的爪印,每个都盛着半凝固的血浆。

    "停车!"暖清突然抓住方向盘。轮胎摩擦声惊飞夜枭,车头距离断崖不到半米。崖边歪着棵枯死的槐树,树杈上挂着七具风干的黄鼠狼尸体,每具都被剥了皮,露出血红的筋肉。

    凤天阳摸出手电照向树干,树皮上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在那些凌乱的划痕间,隐约可见用血画的古怪符号——正是殡仪馆供桌上出现的"血债血偿"。

    "这是黄仙的讨命桩。"暖清往槐树根部倒了整瓶雄黄酒,"七具无皮尸代表七日内要索七条命,看风干程度…"她捏碎块树皮闻了闻,“第一具死了三天。”

    凤天阳想起师傅电话里说的剧组惨案:“三天前是农历七月十四,鬼门关开的日子。”

    "那天村里猎户在山神庙后面…"暖清突然噤声。山雾中传来唢呐声,一顶血红的轿子从悬崖下方晃晃悠悠升起来。八个纸扎人抬着轿子,腮红涂得像是溅上去的血,空眼眶里塞着黄鼠狼头颅。

    凤天阳反手抽出铜钱剑,却发现剑身爬满金色霉斑。轿帘被阴风掀起,露出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新娘伸出青灰色的手,腕上五根断裂的五色线正在渗血——与暖清手上的如出一辙。

    "别看眼睛!"暖清甩出竹篓罩住凤天阳的脸。轿中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等竹篓落地,悬崖边只剩件褪色的红嫁衣在飘荡。暖清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腕间五色线又断了一根。

    凤天阳抓起她手腕查看,发现那些根本不是丝线,而是五种颜色的血管:“你们姜家还在用五毒锁魂咒?”

    "二十年前黄仙娶亲,姜家献了九个童女。"暖清扯回手腕,"我本该是第十个。"她掀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是圈牙印,伤口新鲜得像是刚被咬的。

    雾中传来引擎轰鸣声,三辆越野车冲破瘴气。头车下来个穿貂皮的中年人,脸上的金丝眼镜沾满泥浆:“暖清丫头!山神庙供桌流血泪了!剧组那些人的尸体…尸体在啃供品!”

    暖清脸色骤变,抄起竹篓就要走。凤天阳横剑拦住她:“把话说明白,什么黄仙娶亲?你身上的契约跟木樨村的惨案有什么关系?”

    "十六年前七月半,有个棺材匠在山神庙后埋了口空棺。"暖清擦掉嘴角的血,"当晚雷劈棺木,十里八乡的黄鼠狼围着棺材磕头。"她突然扯开凤天阳的衣领,露出他锁骨下方同样的牙印,“您真当自己是天生道骨?”

    山涧突然刮起旋风,裹着腥臭的皮毛从悬崖底涌上来。中年人突然惨叫,他的貂皮大衣活过来似的勒住脖子,袖口钻出五只血淋淋的黄鼠狼幼崽。凤天阳甩出铜钱剑斩断皮毛,却见更多幼崽从车底盘涌出,每只都被剥了皮,露出跳动的筋肉。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凤天阳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纸人们从车厢跃出,抓住幼崽就往悬崖下跳。暖清趁机将五帝钱按在中年人眉心,拽出缕黑烟塞进竹篓。

    唢呐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地底传来的。路面裂开条缝隙,伸出上百只枯手抓住车轮。凤天阳正要画符,整座山突然剧烈震颤,远处传来树木接连倒塌的巨响——月光下,数不清的黄鼠狼组成浪潮,金灿灿的皮毛连成片,像是流动的岩浆。

    暖清突然夺过铜钱剑划破掌心,将血抹在凤天阳眼皮上:“看清楚了!”

    凤天阳再睁眼时,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哪有什么盘山公路,他们分明站在悬崖边缘!车轮前半米就是万丈深渊,而那些黄鼠狼浪潮,正从对面山壁密密麻麻的洞穴里倾泻而出。

    更恐怖的是每只黄鼠狼都长着人脸——正是殡仪馆里消失的警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