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追踪   >   第一章  死者是专案组组长的母亲
第一章  死者是专案组组长的母亲
发布:2025-11-13 08:46 字数:3031 作者:紫檀
    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陈飞将案件卷宗平铺在会议桌上,金属桌沿倒映着墙面的电子钟——6:47分。专案组第一次集结就赶上暴雨预警,走廊里传来年轻警员奔跑时带起的潮湿水汽。

    "现场照片都看过了?"陈飞屈指敲了敲桌子,黑色制服袖口露出半截纱布,是上周追捕毒贩时被铁网划破的伤口。他身后投影幕布上的凶案现场血痕斑驳,血迹在像素格里凝固成暗红色马赛克。

    坐在对面的女法医突然合上笔记本,银色解剖刀挂坠在颈间晃了晃:“创伤面呈现…”

    刺耳的铃声打断发言。陈飞瞥见座机屏幕上闪烁的地址时瞳孔微缩,指节在听筒上压出青白:“这里是陈飞。”

    "花园路17号3栋202室发生命案?"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那串地址在喉咙里滚了三遍才吐出来。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鸣,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他捏着电话的右手——虎口处有道月牙状旧疤,此刻正在剧烈颤抖。

    警车冲破雨幕时,陈飞盯着车窗上蜿蜒的水痕。挡风玻璃映出副驾驶座上文文紧绷的侧脸,新来的女刑警正死死攥着执法记录仪,指甲几乎要掐进塑料外壳。

    "现场交给证物科。"陈飞甩上车门时低声嘱咐,雨水顺着眉骨流进领口。楼道里熟悉的茉莉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他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听见金属物坠地的脆响——母亲最爱的珐琅胸针躺在玄关处,孔雀蓝釉面碎成三瓣。

    客厅水晶吊灯在穿堂风里摇晃,陈飞仰头望着悬挂的躯体。藏青色真丝睡袍是他去年送的生日礼物,此刻衣摆正轻轻扫过父亲常坐的藤椅,椅背上还搭着件没织完的毛衣。

    "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两点到四点。"言灵蹲在尸体旁记录体表特征,乳胶手套划过小腿内侧时突然停顿。她将照明灯调亮两度,淤紫色的皮下出血在冷光下宛如毒藤:“这些旧伤…至少五年以上。”

    陈飞猛地转头看向角落里的父亲,老人正盯着茶几上的降压药瓶发呆。沾着泥水的警靴碾过地板瓷砖的裂缝,陈飞扯住父亲衣领时听见纽扣崩落的声音:“你昨晚在哪?”

    "陈队!"苏宇按住他肩膀的力道恰到好处,心理专家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老人躲闪的眼神:“文文,带陈老先生去做笔录。”

    法医室的无影灯下,言灵将解剖刀抵住尸体咽喉。刀锋割开苍白的皮肤时,她忽然想起陈飞母亲上周来局里送汤的情景——保温桶里飘着党参的香气,女人手腕上的金镯子滑到小臂,露出内侧硬币大小的烫伤疤痕。

    "肋软骨骨折,舌骨大角断裂。"她对着录音笔陈述,镊子夹起一片形变的气管软骨。隔壁解剖台传来器械碰撞声,实习法医正在处理连环车祸的遗体,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福尔马林渗进鼻腔。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苏宇沉静的面容,他翻开笔录本时钢笔在纸面洇开墨点:“陈先生最后一次见您夫人是什么时候?”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膝盖上抓挠,深褐色指甲缝里嵌着木屑:“昨、昨天晚饭后,她说要去还王师傅修水管借的扳手…”

    文文突然举起证物袋,透明塑封袋里的金镯子叮当作响:"这是在王贵才家搜到的,上面有您夫人的指纹。"年轻女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她想起陈飞办公室抽屉里那张全家福——照片里女人搂着警校毕业的儿子,手腕上金镯映着阳光。

    隔壁监控室里,陈飞盯着屏幕上的父亲。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向摄像头,布满血丝的瞳孔收缩成针尖:“是小王杀的!他总来家里修东西,有次我看见他摸阿娟的手…”

    暴雨砸在防弹玻璃上发出闷响,陈飞扯开领口深呼吸。解剖报告从指间滑落,尸检照片上的淤伤像诅咒的图腾爬满母亲躯体——大腿内侧的烟疤与后腰的鞭痕交错,最新一道刀口还凝着暗红血痂。

    "王贵才承认了。"苏宇推门进来时带进一股冷风,白大褂下摆沾着审讯室特有的铁锈味:“他手机里有你母亲三年来被胁迫拍摄的照片,还有昨晚的勒索录音。”

    陈飞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指关节传来的剧痛让他清醒。监控画面里父亲正在啃指甲,花白的头发粘在额头上,这个在儿子面前永远温和的男人,此刻像只佝偻的老鼠缩在审讯椅上。

    证物科送来密封袋时,言灵正在洗手。水流冲淡了她手套上的尸臭味,但那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透明袋里装着张泛黄的字条,铅笔字迹被泪水晕染开:“小飞考上警校那天,老王说再不给钱就把照片寄到局里…”

    暴雨在凌晨转成细雨,陈飞站在结案报告前抽完第七支烟。烟灰缸里堆满碾碎的烟蒂,就像母亲偷偷藏在针线盒里的止痛药,每一粒都记录着被岁月蚕食的秘密。窗外泛起鱼肚白时,他摸出手机订了殡仪馆的追悼厅,通讯录里"妈妈"的号码永远停在三天前的未接来电。

    解剖室的紫外线消毒灯在头顶嗡嗡作响,陈飞隔着防护服触摸母亲冰冷的手腕。那些层层叠叠的淤青在尸斑覆盖下像陈旧的地图,他忽然想起大学时参加的痕迹学讲座——原来人体才是最能承载时光的证物。

    "机械性窒息致死。"言灵将喉部横切面转向观察窗,泛白的肌肉组织里嵌着几根灰色纤维:“但真正致命的是这个。”

    镊子夹起一片半融化的白色药片,在无影灯下折射出诡异蓝光。陈飞瞳孔骤然收缩——那是父亲常年服用的安眠药。

    "死者血液里检测出三倍致死量的艾司唑仑。"言灵摘掉沾着组织液的橡胶手套,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刺鼻:“凶手先下药,再伪造自杀现场。”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宇推门时带进一缕尼古丁的味道:"王贵才的银行流水有问题。"他扬了扬手中的账单,墨迹在A4纸上晕染成蛛网状:“最近三个月,他账户每天都有境外赌资汇入。”

    陈飞盯着账单上那个熟悉的日期——母亲最后一次来警局送排骨汤的日子。那天她特意换了高领毛衣,现在想来是为了遮住颈部的勒痕。

    "抓捕组已经就位。"文文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背景音是刺耳的警笛。陈飞扯下防护服时带翻了器械盘,手术剪坠地的脆响惊醒了墙角打盹的绿萝。

    暴雨中的城中村像座钢铁迷宫,陈飞踹开302室铁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王贵才正跪在神龛前烧纸钱,火光映着墙上的照片——全都是陈飞母亲不同角度的偷拍照,有些甚至能看见睡衣下未愈的鞭痕。

    "你们终于来了。"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陈飞肩章,染着红指甲的手突然掀开供桌黄布。堆积如山的金饰在烛光下泛着冷芒,最上面是只断裂的金镯——内侧刻着"平安顺遂"的篆体字,正是陈飞去年在周大福柜台挑了半小时的生日礼物。

    审讯室的空调出风口滴着水,苏宇将现场照片推过桌面时,金属桌沿划过王贵才手腕的纹身:“说说那些金器的来历。”

    "她说要给孩子攒老婆本…"男人咧开嘴露出烟熏黄的牙,指甲缝里还沾着香灰:“每次挨了打就来找我,给点钱就乖得像条狗…”

    单向玻璃突然发出闷响,陈飞攥着保温杯的指节发白。言灵按住他颤抖的肩膀,法医袍袖口掠过解剖室特有的福尔马林味:“痕检科在镯子内侧提取到皮肤组织,和令堂后腰的掐痕完全吻合。”

    铁证如山的黎明,陈飞独自坐在证物室翻看母亲日记。泛黄的纸页上字迹时轻时重,某页夹着张泛白的超市小票——2013年6月17日,购物清单里有两盒创可贴和一瓶遮瑕膏,那天是他警校录取通知书送达的日子。

    葬礼那天飘着牛毛细雨,文文往棺材里放了支白玫瑰。苏宇注意到陈飞始终盯着殡仪馆外墙的爬山虎——那些藤蔓在雨中舒展的模样,像极了死者背部的鞭痕。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言灵递过热美式时,袖口露出半截淡粉色疤痕。咖啡杯沿的热气氤氲了墓碑照片,女人温柔的笑意永远定格在遗照里。

    陈飞摩挲着警徽上冰凉的国徽:"继续破案。"他的影子在雨中与墓碑重叠,仿佛在完成某种隐秘的传承。

    三周后的庆功宴上,文文把辣子鸡里的花椒挑成小山。苏苏捧着笔记本追问陈飞侧写技巧,油渍在纸页上晕出油墨地图。酒过三巡,苏宇突然用筷子敲了敲玻璃转盘:“言医生那天在解剖室…”

    "只是想起些旧事。"言灵将冰镇啤酒贴在脸颊,冷凝水顺着锁骨滑进衣领。大排档的霓虹招牌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陈飞注意到她握着酒杯的右手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