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搬山道人
发布:2025-11-13 09:04 字数:2244 作者:老朝奉
鹧毅蹲在米仓角落,指尖掠过青砖缝隙里的陈年糯米。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斜切进来,在堆满麻袋的阴影里割出一道惨白的裂痕。
鹧毅的父亲是搬山道人,家里开米行为生,自从父亲失踪之后鹧毅渐渐的已经听不到关于父亲的传说,虽然他已将父亲的衣钵学成了九成,可一直没有等到父亲归家的鹧毅,却已对那些渐渐失去了兴趣。
思索间,米行后门的铜铃叮当突然乱响,那串父亲生前亲手挂的铃铛,此刻震得像是要把整条西大街都惊醒。
“鹧老板!鹧老板在吗?”
前堂传来急促的拍门声。鹧毅沾着糯米粉的手指顿了顿,袖口滑出一截乌金伞骨。他摸到柜台底下暗藏的机括,咔嗒一声,整面墙的米缸突然顺时针转开半尺,露出藏在夹层里的青铜罗盘。盘面二十八宿的铜钉正在诡异地跳动,震得掌心发麻。
门缝里塞进来半枚残缺的铜钱,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绿色。鹧毅瞳孔骤缩——这是二十年前父亲下葬时,他亲手放进棺椁的西域"鬼市通宝"。
虽然棺材是空的,但鹧毅早就认定父亲不可能再回来。
"鹧麟天的儿子就这么胆小?"木门被重重推开,两个浑身裹着夜露的人影撞进来。左边那个矮壮汉子摘下斗笠,露出左额角蜈蚣似的刀疤,“当年在灞桥底下摸金符的时候,你小子可是敢往血尸嘴里塞黑驴蹄子的主儿。”
鹧毅的指节抵住伞柄机关,青铜罗盘在袖中嗡嗡作响:"肖家辉,你们摸金校尉的规矩,半夜上门是要带买命钱的。“他目光扫过右侧沉默的高瘦男人,那人脖颈上挂着的犀角铃铛正渗出暗红锈迹——是易家祖传的"听风铃”,专克墓中阴兵。
易峰突然从褡裢里掏出一卷泛黄的帛书,腥咸的土腥味瞬间弥漫整个米行。鹧毅看见帛角绣着半片金线莲花,喉咙突然发紧——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纹样。二十年前父亲带着同样纹饰的《搬山图录》消失在秦岭深处,回来时只剩半截插着西域弯刀的焦骨。
"翠华山鹰嘴崖,乾位隐现太白金星。"易峰的声音像墓道里的穿堂风,“墓门刻着四尊倒坐菩萨,手里捧的不是佛珠,是搬山铁伞的机括图。”
鹧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摸到柜台暗格里冰凉的铁伞,伞骨上的二十八宿星图正与罗盘共鸣震颤。父亲临行前夜,就是用这把伞尖在青砖地上画出秦岭山脉走势,说那里埋着唐太宗亲封的"五龙镇海穴"。
"你们怎么找到的?"他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得可怕。
肖家辉突然掀开衣襟,胸口赫然趴着条三寸长的蜈蚣形疤痕:"上个月在洛阳斗里撞见群过山黄,那畜生爪子挠的。"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抖开是半块沾着朱砂的陶片,“从黄肠题凑里刨出来的,上边用龟兹文写着’鹧’字。”
五更梆子敲到第三声时,鹧毅把铁伞缠进装糯米的麻袋。晨雾漫进米行,柜台暗格里那本《分甲秘要》突然无风自动,停在绘着五爪金龙镇墓图的那页。他想起七岁那年偷看父亲演练搬山填海术,月光下的铁伞旋出北斗七星,伞尖所指之处,地脉都在嗡鸣。
“还有别的吗?”
人有顾虑,可其心已动,深知不管有没有其他证据,这一遭肯定得走上一走。
他起身,二话不说进屋收拾了一下,肖家辉立即明白了鹧毅的想法,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三人没有任何耽搁,即刻启程。
山风卷着纸钱灰扑在客栈窗棂上,鹧毅望着檐角悬挂的五盏青铜龙灯,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龙衔灯处,必镇大凶。"最后一缕暮光沉入秦岭时,他袖中的青铜罗盘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柜台后转出个佝偻老叟,手中油灯映得墙上的龙形木雕张牙舞爪。肖家辉抛过去两枚银元:“要顶楼东厢房,窗子对着鹰嘴崖的。”
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鹧毅经过二楼转角时,瞥见某间客房虚掩的门缝里渗出暗红烛光,八仙桌上赫然摆着洛阳铲拼接成的寻龙尺。易峰突然按住他肩膀,听风铃在阴影里轻颤三声——这是易家祖传的示警信号。
"掌柜的说镇上真有龙哩!"楼下大堂突然炸开沙哑的叫嚷。三人扶着腐朽的栏杆下望,见个醉汉正拍着油渍斑斑的方桌:“去年发山洪,我亲眼瞧见黑龙爪子在云里翻腾!”
鹧毅的指尖划过楼梯扶手上深深的沟痕,那分明是某种猛兽的抓痕。他注意到醉汉脖颈挂着串骨制项链,每颗骨头都刻着蜷曲的蛇形纹——这是关中盗墓贼祭祀"过山黄"的标识。
"放你娘的狗屁!"西北角传来炸雷般的嗤笑。满脸横肉的黑三踹开条凳,腰间缅刀撞得桌上陶碗叮当乱响:“老子在翠华山挖了七年,怎么没见过龙?倒是在老君沟刨出过带爪子的蛇骨!”
肖家辉突然捏碎半粒花生,碎屑洒在桌面的酒渍里,竟诡异地聚成北斗七星状。鹧毅瞳孔微缩——这是摸金校尉的"星斗问路",说明黑三身上带着刚从墓里出来的阴土。
"要下雨了。"易峰突然望着房梁开口。鹧毅抬头看见成群的蝙蝠正在椽木间躁动,那些本该倒挂的生物此刻却像被线牵着的木偶,齐刷刷朝着东南方向振翅。
子时三刻,鹧毅被瓦当上的异响惊醒。他摸出枕下的铁伞,看见月光在伞面二十八宿纹路上流淌如银汞。对面屋顶闪过几道黑影,夜风中飘来浓烈的雄黄味——是黑三的人在探路。
"乾位生门在巽,寅时启明。"鹧毅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勾画山势,铁伞尖点在某处突然激起细小的火星。肖家辉用罗盘压住他画的曲线,盘面磁针正在疯狂旋转:“山里有东西醒了。”
五更天未明,三人踩着露水钻进密林。鹧毅的铁伞扫过荆棘丛,伞骨刮落的叶片背面竟布满鳞片状纹路。当第一缕晨光照在鹰嘴崖时,易峰的听风铃突然垂直坠地——这是巽位生风之兆。
"就是这儿!"肖家辉的旋风铲撞上岩层,溅起的碎石中混着青黑色的琉璃渣。鹧毅展开铁伞迎向朝阳,伞面投射的光斑在岩壁上显出一幅星图,某处天枢位赫然嵌着枚生锈的铜钉。
当铁伞第三根伞骨折进岩缝时,整座山体发出沉闷的龙吟。鹧毅虎口震裂的血珠滴在铜钉上,面前石壁突然如莲花般层层绽开。阴冷的风卷着西域檀香扑面而来,壁画上的胡人乐师正在火光中缓缓转动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