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央央被祁长佑盯着那一瞬，总有种修炼偷懒被师傅抓包的感觉，慌忙甩甩头。

    “你闯了我所设的幻阵。”祁长佑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

    “幻阵？”玉央央气到笑，“原来怀昌仙尊在自家院门口也会设阵，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是吗？你怎么知道前面是我所住地？”

    玉央央下意识狡辩：“沧沧告诉过我！”

    “这样啊。”祁长佑似笑非笑点点头，似乎当真信了玉央央的话，不慌不忙踱步。

    “我察觉有生人靠近，出来查看，倒是不巧碰上了玉姑娘入阵。”

    勉强勾出抹笑容，玉央央无可奈何低了头：“擅自闯入怀昌仙尊的领域，是我失礼，还请怀昌仙尊高抬贵手，告知阵眼所在。”

    祁长佑轻飘飘道：“没有阵眼。”

    玉央央也有些恼了，她好歹是禅月宫弟子，祁长佑这么做无疑对禅月宫不敬，冷下脸：“怀昌仙尊，你我皆困在阵中，这样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祁长佑知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微微垂眸，解释道：“我也是偶然得了这阵法，许多还未清楚。幻阵随闯入者的心境而变化，只有闯入之人才能破解。”

    这沧海宗为什么能容忍祁长佑把这么危险的阵法摆出来……

    不动声色退后几步，玉央央有些发慌，这幻阵恐怕能选取记忆，只是不知，究竟是谁的记忆。

    好在祁长佑没有疑心，看周围的景已认定是自己心境所致，思索片刻开了门，示意玉央央跟上。

    “你这是？”

    见祁长佑不慌不忙沏茶，玉央央摸不着头脑。

    “这阵想解出来至少要十天半个月，不如放松些，慢慢来过。”

    这么久！肯定会被发现的！

    玉央央连忙翻出传音符，试图联络慕紫苏，可惜传音符也受了限制，无法传音，此时她才发觉，自己的修为也被压制住了。

    “别白费力气，”祁长佑悠悠抿了口茶，“不如帮我想想如何破阵。”

    “怀昌仙尊，我时间有限，麻烦您老人家多想想阵眼能在何处。”玉央央磨了磨牙，看着似乎不甚在意的祁长佑。

    奇了怪了，祁长佑不是最讨厌浪费修炼时间的吗？难不成步入大乘期所以不在乎了？

    “老人家？”祁长佑觉得有些新奇，轻轻挑眉，后手一摊作无辜状，“我得好好想想啊，你别催。”

    “成。”玉央央应下，眼睁睁看着祁长佑忙东忙西四处张望，毫无作用，“怀昌仙尊？”

    祁长佑面上闪过丝窘意：“我许久未在这里住了。”

    “啊？”玉央央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有些懵。

    “曾经与我妻住过，她不在了，我没住多久便离开了。”

    祁长佑说得风轻云淡，任谁都能察觉其颤抖的手，若是寻常人，玉央央定要安慰几句，可自己便是那亡妻，玉央央沉默不语。

    “还请玉姑娘放心，我定会竭力破阵，不会耽误你过多时间。”

    玉央央点点头，那眼睛却是不敢看祁长佑了。

    从进阵以后，祁长佑一直给玉央央一种错觉。

    破碎感。

    情劫是个死局，玉央央后来想了很久才明白，当年肃光长老所说的杀妻证道，恐怕是故意讲给她听的。

    祁长佑，被利用了。

    假意看窗外，玉央央眼睛发涩。他走阳关道，她走独木桥，他们的命运是不同的，不该再有交集了。

    “你在屋子里找找吧，我去外面看看。”丢下这么一句话，玉央央头也不回离开。

    未瞧见身后那灼热的目光。

    屋外，流苏花随风洒满庭院，小小院子尽是花香。

    何时这流苏开得如此盛了？

    嗅着花香，她眉眼多了几分温和，不忘任务，弯腰细细找寻。

    依古书记载，阵眼应该在祁长佑觉得特殊的物件上，可小小的院子里东西繁多，非一朝一夕可破。

    将杂货架上的平安符拿下摩挲，玉央央并未感受到阵眼的存在，无奈放下。

    她记得这是肃光长老送的，祁长佑好像高兴了很久。

    又扫了眼放在一边的常离剑，奇怪，祁长佑的本命灵器也不是最特殊的存在。

    有些气馁地抹了把汗水，玉央央见天色已晚，便要进屋，一抬眼便瞧见不知在写什么的祁长佑。

    祁长佑有练字的习惯，往日她会陪在旁边研墨，可惜如今不同。

    没心情与他耗，玉央央没好气道：“怀昌仙尊好兴致，在这种鬼地方也没忘记练字，在下敬佩。”

    祁长佑握笔的手僵了僵，收起笔墨纸砚，一字未言。

    玉央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符平日形象，轻咳几声转移话题。

    “今日是没希望了，可这榻只有一个，不知怀昌仙尊如何打算？”

    “我睡地上便好。”

    玉央央知道祁长佑爱干净，就是睡地上也得先垫几层衣服，虽然觉得稀奇，但也没客气，自顾自上了榻，瞧着祁长佑翻箱倒柜。

    “怀昌仙尊这是？”

    “找被褥。”应了句，祁长佑眼底多了抹疑惑。他走之前便放在这里，为何幻境中不同。

    “这个？”

    看着玉央央拉开左柜，轻轻松松拿出的被褥，祁长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很快二人都躺下，玉央央面朝里避免看见祁长佑，但无法忽略背后的呼吸。

    不知道慕紫苏他们会不会着急。

    轻轻叹口气，玉央央知道自己心底很乱。虽然还戴着面具，可玉央央一直绷着弦，生怕祁长佑认出。

    “怀昌仙尊。”

    玉央央声音很轻，见无人回应刚要作罢，就听见祁长佑应声，只得继续说下去。

    “沧沧说，你不喜欢他化作兽形。”

    玉央央说得犹豫，于情于理这都不是她该管的事，可惜想起沧沧那可怜模样，她忍不住心软。

    “妖兽血脉，终究比人低劣些。”

    祁长佑说得言简意赅，引得玉央央频频蹙眉。

    “都是生命，哪有什么高低之分，怀昌仙尊莫要强加。”

    “你不会懂。”

    祁长佑声调没什么变化，可语气里透着毋庸置疑的肯定，玉央央默了默，没有插嘴。

    她不懂，也不该掺和。

    夜已深，榻上女子酣睡，睡姿乖巧。

    祁长佑不知何时已起身，正静静看着眼前的人，眼神里多了分柔情。

    许久，他大手一挥，将结界设在女子四周。

    他需要确定一件事。

    走出房门，祁长佑巡视一圈，目光停留在墙角那不起眼的花盆。

    花盆上没有阵眼，几株嫩芽在风中颤颤巍巍，下一秒，几乎全部折断。

    看到这样景象，祁长佑反而松了口气。

    果然与他猜测一般，这些东西都是随人记忆所变出来的。

    玉央央就是他的絮烟！

    唇角上扬，祁长佑克制着莫要笑出声，但巨大的激动喜悦充斥心脏。

    整整几十年啊，终于找到了。

    忍不住回忆无意看见玉央央面容那一瞬，祁长佑攥紧袖子，无处安放的心终于有了着落。现在看来，絮烟对他还不算厌恶，他还可以再努力努力。

    毕竟他的确只是为了稳住师尊才说那些话，他那么爱她，宁可杀了自己也不会动絮烟一分一毫。

    倘若玉央央在场，定会发觉祁长佑的笑比往日多了几分疯癫。

    又在院子里冷静了一会儿，祁长佑轻轻吐出口气，这才甩袖踏入房中，解开结界。

    痴痴望着睡颜，祁长佑想要为她捋一捋额间发丝，手停在半空，落下后又换了个方向，拿起被子盖好。

    不行，现在还不到时候。

    悄悄退回自己在地上的床榻，祁长佑刻意隐去所有痕迹，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